顾越泽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心脏下意识地抖了抖,然而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僵直的脊背又放松下来。
他早打听过,容钰身边那个武功高强的小厮没有跟着从扬州回来。
“你换了一条狗养啊。”顾越泽讥讽,用力扯回鞭子,没扯动,他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厉声道,“放开!”
卫五沉沉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珠毫无波澜,却透着渗人的冰冷。这让顾越泽仿佛看到楚檀一样心生忌惮。他恼怒地想,怎么容钰身边总有这种恶犬一样的随从。
“卫五,放手。”容钰淡淡道。
卫五放开鞭子,身体仍挡在容钰身侧,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小将军有话直说便是,动手可不是好习惯。”
顾越泽冷笑,“这话从你容钰嘴里说出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将鞭子甩回手上,又是怨毒又是兴奋地放下狠话,“好好享受最后几天日子吧,你很快就要死了!”
说罢,顾越泽抽了下马肚子,扬长而去。
因着这一遭,容钰一下午都心情不好,回府后砸了四个花瓶、三个茶盏、两个烛台和一块玉坠子,脑门的青筋暴躁地直跳。
下人们战战兢兢,生怕多说一句话就被拉出去抽鞭子。
傍晚时,卫五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告诉容钰,镇远将军半月后将班师回朝。
距离镇远将军出征西夏已接近半年,七座城池全部收复,西夏人被打得节节败退,不得不缩回老家,俯首称臣,并且签订了一些不平等条约来避免大周继续攻打西夏。
边境百姓将镇远将军视为救世英雄,声望极高,甚至达到了只闻镇远将军、不知皇帝的地步。传闻镇远将军带兵离开时,百姓夹道跪地相送,痛哭流涕、恋恋不舍。
“怪不得顾越泽如此肆无忌惮,原来是靠山要回来了。”容钰抬手压了压跳动的眼角。
余光看见卫五还沉默地站在面前,这使他想起某个说过要帮他杀了顾越泽现在却不知跑到哪里去的人,气得眼皮又跳起来。
骗子。容钰随手拿一个杯子砸过去,卫五没躲,额头瞬间红了一大块。
“滚出去。”容钰烦躁地闭上眼睛。
外面忽地下起大雨,雨水裹挟空气中的灰尘,散发出一种泥土的腥气。容钰捏了捏鼻梁,语气阴郁不耐,“把窗户关上。”
“是。”墨书快走几步到窗前,正要关窗,一只小鸟直直飞进来,落在了窗台上。
墨书惊讶地睁圆眼睛,“哥儿、哥儿……”
容钰仍然闭着双眸不想理人,可是墨书坚持不懈地喊他,“哥儿,你快看。”
“再聒噪你也滚出去!”容钰阴沉地撩起眼皮,然而在看到某只熟悉的金色小鸟时,眸光一顿,半眯起来。
墨书小声说:“哥儿,好像是在扬州时的那只鸟。”
他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还没有拳头大的小鸟,是怎么飞过上千里,准确地找到他们的?这真是太奇妙了。
小金鸟在窗台扑棱扑棱翅膀,把羽毛上的雨水抖掉,径直朝容钰飞过去。照例绕着容钰飞了一圈,才落到容钰面前的桌子上。
然后支起一边翅膀,低头在肚子上啄了啄,衔一枚最漂亮的羽毛放在容钰手边。随即昂首挺胸,翘着小脑袋,用一双黑豆眼紧紧盯着容钰,看上去骄傲神气得不行。
墨书怔了怔,有些忍俊不禁,和在扬州时一模一样,这小金鸟每次见公子都得送点什么,有时是花瓣,有时是树叶,甚至还送过五彩斑斓的虫子——可能小鸟觉得那是好东西。
容钰拿起那根羽毛,仔细看了看,眉目间的躁动像是被这个奇特的礼物抚平,变得柔和几分。他勾了勾唇,准备伸出手指点点小金鸟的脑袋,余光忽然瞥到小金鸟腿上的一抹黑。
小金鸟没躲,等着他把腿上缠着的黑布解下,取出里面夹着的一张字条。
小金鸟的腿又短又细,所以字条也没多大,只有寥寥几行字。
——【卿卿钰儿。久违芝宇,时切葭思。吾身在淮南,心向京都,夜夜念君不得安眠,唯以月寄情思。天凉,添饭,加衣。盼早日与君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