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举头三尺。”云琅恍惚道,“你方才想的……都忘了没有?”
“只不过是将人绑上斥打罢了,有什么可想的?”
萧朔原本就不明白,如今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越发不解:“我这些年,也时常既想揍你、又想将你绑上。”
云琅:“……”
萧朔看他像是有些发热,蹙了蹙眉,伸手试云琅额头:“不舒服?”
云琅自作孽不可活,一口血噎在胸口,奄奄一息:“太舒服了。”
萧朔不放心,叫人在车外等候,回了车上,拉过他腕脉。
云琅的脉象向来虚浮,十次有九次要叫人悬心。萧朔凝神诊了半日,蹙紧眉:“你又服了碧水丹?”
“看你像碧水丹。”云琅面红耳赤,咬牙道,“就喝了一碗汤药,效力早没了。”
萧朔将信将疑,又细诊了几次,仍觉无端急促:“那又是怎么回事?”
云琅把胳膊连袖子一块儿扯回来,他实在没脸带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进去见王妃,怏怏坐了半晌:“没事……我下去凉快凉快。”
萧朔不放心,随他一并下了车,叫人在避风雪的廊下设了座。
暮色愈沉,风雪呼啸着低鸣,几步之外便已看不清人。
云琅坐了一阵,尽力想了一圈不相干的,捡了件始终在意的事:“对了,我那时候问你三司使的事,那个叫潘晁的。”
云琅想了想:“你那时候说,他是集贤殿大学士杨显佑的门生,是不是?”
萧朔点了下头:“那天之后,我也托人试着拜访过他的几个门生,有所试探,却都没摸出什么端倪。”
“我见了老国公,忽然想起件事,不知你记不记得。”
云琅道:“当初你那妹子……就我险些娶了的那个,她父亲,是不是曾和人起过冲突?”
“……”萧朔平静地看着自幼没什么像样亲眷的云小侯爷:“在家里,我一般叫他舅舅。”
云琅:“……”
云琅恼羞成怒:“我算不清楚辈分怎么了?!我就愿意这么说!”
“我表妹的父亲。”
云小侯爷自然愿意怎么叫怎么叫,萧朔点点头,替云琅倒了盏茶:“的确曾同人起过冲突,还被捅到了开封尹,只是后来各退一步了事了。”
萧朔那时尚且年幼,对此事知之不多,只模糊知道个大概:“我表妹的父亲与杨阁老也有关?”
云琅捧着茶:“……”
“你舅舅和杨阁老倒没什么关系。”
云琅喝了口茶,敛了心神:“我只是忽然想起,那时候我在集贤殿闲逛,曾见到端王叔去走动过。”
端王一向不愿与文臣走动,总嫌礼数太麻烦、讲究太多,云琅头一回见他来这几个编书的文殿,很是好奇,还特意在门口埋伏起来,绊了端王一跤。
“不能怪我……端王叔前几天刚把我从房顶上踹下来。”
云琅被萧朔看着,多少有些心虚:“再说了,也没能绊成。端王叔身手敏捷,踉了两步看见我,顺手就把我从窗子扔出去了。”
萧朔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只是庆幸,父王被我气狠了,竟只会打我的屁股。”
“你小时候不太会武,走路都摔,收拾起来总要有顾虑。”
云琅自小被端王满天扔惯了,如今想来还有些怀念,喝了口茶:“不提这个……那时我听王叔说了一句,是家中有事要去开封尹走动,但走不通。”
开封尹叫卫准,是先帝朝的探花郎。人长得温和儒雅、一身斯文,沉默少语,讲话声音都不很高。
先帝看着很中意,就派去做了开封尹,专管京城治安。
“谁知道这位卫大人六亲不认,只要有证据,谁都敢关、谁都敢砍。”
云琅从小在宫里,没少听这段故事:“先帝那时候有个妃子,本家的弟弟犯了法,先帝不过试着帮忙说了几句话,便被开封尹直言面谏了大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