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宙好像也在哭:“你快走吧……快走吧!”
可是我们依然忘情的拥抱在一起。对我们,这样的拥抱,已经像是最后的狂欢。
玉飞龙在雪花里哀伤的嘶叫,不断在我们身边回旋。
直到赵显过来,他有些粗野的拉开了我们,他问我:“公主,可以走了吗?”
我无言点头。阿宙望着赵显,赵显吼道:“你小子不是说过你是王吗?长安等着你呢。我们可非走不可了!”赵显脸红得厉害,蓝眼里冒出火来。话语还有几分恼。不像是对我们,倒像恨他自己。
我擦干泪,上了马车,放下帘子,说:“走吧!”
赵显快马加鞭。阿宙和玉飞龙的形象,终于被雪声压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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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醒来的早晨,天空依然是阴沉的,手上被熊皮包裹着,还有昨夜暖意。我们一路飞奔,赵显有时候跟我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但一次没有提到阿宙,元天寰,或者战争。
我抚摸着匕首。我们真是顺利,居然一次也没有遇到柔然人……
赵显突然兴高采烈的对我说:“公主,你瞧!”
我看到一片积雪的沙砾地,远处,有不少荒芜的丘陵,野骆驼不时从我的视野里跑过。
我振作起来:“赵显,我坐到你身旁来透透气,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北方呢?”
“好啊,好啊!我也是头回见识北国风景,真是绝了!”
我呼吸着干洌的寒冷空气,太冷了!赵显鼻子都冻得发红如蒜,我忍不住笑了。
赵显也笑了,他的蓝眼睛掠过野骆驼,马车向着最近的丘陵迅速的移动,他收起笑容:“不对啊……”他喃喃说。
我朝向他所望的那个高坡,在灰白的晨曦里,出现了一头瘦骨嶙峋的老豹子。
它身上的斑纹就像雪花的印子,猎食者的气息,依然在它绿色的眸里,气魄惊人。
它看见我们,又无视我们,只在焦躁的望着贫瘠的冻原……
我望着豹子,忽听到一阵奇怪的鼓声。忽轻忽重,但一直是均匀的,整齐的节奏始终不变。
那种节奏,好像是原始的,又是恐怖的。它穿过云层,酝酿着一场血的风暴。
鼓点嘎然而停,我盯着豹子的眼睛,它抬起前腿,脖子向后方敏捷一转。我们一行,已经到了丘陵的附近。鼓声又起,一阵游牧民族原始的号叫,伴着大量的兵器声,穿透了整个云层。
不管我们如何选择。数千的柔然人和差不多相同数量的北朝军队正在我们面前展开殊死的搏杀。我们要逃,已经太迟,赵显对周围的人说:“保护公主。”他举起水沉刀,预备和一个随从交换位置,我阻止到:“放下马车,把一匹马给我。这样才不会拖累你们。”
马车被抛弃了,我和赵显一人一匹套车的马,他环视四周,鼓点奇特而深沉,好像冥冥之中,有命运之神,狞笑着看着人们向他的圈套里去。“这个阵型我从没见过。”赵显自言自语,我俯在马背上,警惕的注视远方。不知怎么,脑海里那只孤零零的豹子依然挥之不去。
北军与柔然军,开始都有阵形,可是随着格斗的激烈,有些骑兵队伍被冲散了。柔然人凶悍的撒出皮圈,套上北军的脖子,然后收住。死人被皮圈挂在马上,烈马向我驰来。赵显催动了马匹,我紧跟其后。鼓声还在变化,好像铁蒺藜如星撒落。
北军似乎已到颓势,但我却发现,始终跟随鼓点,他们保持队形。三三,五五为团。敌合则合,敌散则散。赵显挥刀,我周围数个柔然人的首级便应声而落。我握紧匕首,当柔然的长刀挥来,我就往马鞍下一贴。赵显大叫:“我们也成一个团。”
连他六匹马也成了一团,将我围在其中。赵显大喝着又斩了数名兵卒,威武之态令人肝胆具裂。鼓声忽然露出了破绽,柔然人又成一环形,将无数的北军,包括我们也包围起来。一声笛子,在那紧张对峙中腾跃而出,柔然人从未见识过,面面相觑,所有的北军,都用马鞭指向同一方向,在那里,又杀出一对北军。柔然人在惊愕中,四散而逃,却被里外逐渐蚕食。
鼓声更加强,越来越大,破绽毫不存在……
我的手,已经被严寒冻僵了,但还是有力气观察四周。当敌人逐渐减少,以至于无法挽回劣势,在北方,出现了一群士兵,他们包围着一辆战车。那上面,有一个青衣的男子昂然挺立。
他长眉入鬓,下巴线条格外美丽。这人连骨骼都是清秀的,仿佛不毛之地里的香寒梅魂。对他,好像残酷战场只是一个幻像,与他格格不入。那鼓声,却终于给他的眸子添上年轻人的血气。他的手里抱着一只小豹子。小豹子懒洋洋的舔着他比昆仑玉更白皙的手。他淡然俯视战场,不时悠闲抚摸着幼豹皮毛。
他是上官轶!他认出我来了。他的身体剧烈的摇晃了一下,满脸震惊。但旋即被他压抑住了,他隔着战场,眼睛一弯,对我微微一笑。
战争还在继续,但我已经安心了。因为上官肯这样笑,说明元天寰还没有死。
那只我见过的豹子悄悄靠近了上官的战车,上官审视它,弯腰把小豹放到了地上。豹子衔起小豹,沉默着离开血淋淋的一切。在此刻,我想上官和我,一定都羡慕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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