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止岐看了眼仪表盘,她的手机正安安静静躺在上面,看来电话已经打完了。
邵止岐缩缩脖子,没敢说话。她冻得手指都僵硬了,苏昕就伸手把空调调高一度,接着她说:&ldo;艾欧娜女士让我谢谢你。&rdo;
刚把车开起来的邵止岐一顿,车也跟着一颠。
&ldo;说谢谢你,把她没能做成的事做了。还有,原来你是用艾欧娜助理的身份预约的时间。不然艾欧娜也不会知道咨询的事,还特意打电话过来。&rdo;
苏昕哼了一声,她之前的猜想果然成真了。就知道不会这么恰好,这种过于刻意的巧合是艾欧娜的拿手好戏,其根本动机就是想让人自己察觉出来不对劲。
邵止岐小声解释:&ldo;因、因为不这样的话,有可能约不上……&rdo;
苏昕又冷哼了一声,态度表现明显,邵止岐连起这几天来的线索,突然开口说:&ldo;苏昕。你是在吃艾欧娜的醋吗?&rdo;
说完她猛地捂住嘴,听见自己的心声在大喊:邵止岐,谁给你的勇气!
听到这话的苏昕慢慢瞟过来一眼,嘴角上扬,居然微笑着回答:&ldo;在说什么?我这人从来都不会对人吃醋的。&rdo;
邵止岐松手刚要说「那就好,是我多想了」,苏昕的笑容更甚:&ldo;但你不是人啊。你不是我的小狗吗?&rdo;
邵止岐的手都放在车把手上了,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开门逃走,等冷静下来后才回来‐‐最好是等苏昕也冷静了再回来。而预料到这点的苏昕笑了下,她靠在那,过了会只说了句:&ldo;看前面,好好开车,接下来,保持安静。&rdo;
最后是一句成功率百分百的魔咒,能让所有命令都强制执行。
苏昕扭头看着邵止岐,轻轻地咬住牙齿发声:&ldo;spoon。&rdo;
从苏昕嘴里说出的「spoon」真是别有风味,她的口音偏英式,语气像在克制着训斥自己。邵止岐忍不住微微发抖,嘴巴像是被封上了一样。她心想奇怪,真是太奇怪了。艾欧娜叫了她一个月的spoon她都没这种感觉。但是苏昕只叫了一声,她就下意识夹起尾巴做人……不对。
应该是夹起尾巴做狗。
接下来便迎来了一段漫长的无话旅途。切诺基开出俄亥俄州,从东部时区过渡到了中部时区,时差为一小时。苏昕戴上耳机听了会播客,邵止岐就轻轻开了电台。一小时后苏昕摘掉耳机拿出书来开,邵止岐犹豫了下要不要关电台。但她嘴巴还是上锁的,犹豫半天干脆把手伸过去,这时苏昕头也不抬地说了句「不用」,邵止岐便收回了手。
又过去一个半小时,车在路边停下,苏昕单独下车去邻近的小镇里解手,回来时边走边抽烟,烟被她抛在身后,被风卷着飘上了天空。
来到路边,邵止岐也在靠着车身抽烟,她听到脚步声后便起身回头,深邃的苍穹下是一车一人一条蜿蜒公路,远处连一座山都没有,只有浅浅的一层植被,实在太开阔。苏昕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把这副绝景笼罩在烟雾之中,似乎这就变成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一伸手就会消散,抓不到。
然而等烟雾都散去了,邵止岐也仍在眼前,呆呆回望这里。
多奇妙,苏昕想。
她竟身处于梦境之中。
上车后苏昕眯起眼睛说睡一会,邵止岐还是不吭声。会不会憋坏了?苏昕睁开一只眼,唤了声:&ldo;邵止岐,可以说话了。&rdo;
邵止岐这才微微张开嘴,但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苏昕就闭上眼说:&ldo;说晚安。&rdo;
邵止岐就说:&ldo;晚安,苏昕。&rdo;
苏昕便靠在窗边,随着车子如摇篮般的颠簸中满意睡去。
大约三小时后车缓缓停下,拐进一个公路休息区。这个休息区距离芝加哥城区较远,车位都是空的,就她们这一辆切诺基,休息起来比较安全。
车停好后邵止岐揉揉困乏的眼睛,关掉顶灯后出门,很小心关上车门打算去上个厕所。她刚站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ldo;邵止岐?&rdo;
邵止岐停住,苏昕的声音沙哑且微弱:&ldo;快点回来。&rdo;
外头本来是有些冷的,听到这话的邵止岐却热起来。她揉揉发烫的脸应了声「好」,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昕‐‐然后她突然跪上座位把车窗的窗帘都拉上,包括挡风玻璃上的磁吸帘子。
这样就没人能看到苏昕了。现在这个苏昕的睡相根本是毫无防备,邵止岐一点也不想分享给其他人。
现在已经是1月10日的凌晨了,又度过一天。旅途还剩下二十天。邵止岐上完厕所出来后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看远处蒙在一层薄雾里的月亮发了会呆。明明刚才还是困的,现在却清醒得不得了。
要起身的时候她又自言自语了起来:&ldo;是只剩下二十天了啊。&rdo;
三分之一的时间已然度过,如今回想过来简直是转瞬即逝,仿佛昨天她才抓住了苏昕的手,带她驶离洛克菲勒中心。然后她们离开纽约市内,途经加油站,来到了杰纳西奥,这是第一个旅途中的意外。随后她们接吻,去找橡树,去看细长的手指湖。无数个预想之外的事件发生,几乎演变成一场场轰轰烈烈的事故,最后她们重新上路站在尼亚加拉瀑布前‐‐是邵止岐原本计划的目的地之一。再沿安大略湖往前开,经过雏菊谷仓露营地,那天没能住成,她们最后回到了酒店,度过三天烦闷枯燥的工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