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言辞意味深深,但周妩的确没这么想过。
她思忖着回说:“我们俩之间的交集其实很浅,帮他那次的前因后果,细节你也都知道,我当时不过举手之劳,施恩薄浅,何至于他惦念期久?”
“雪中送炭的真情,分量自是远超过锦上添花的虚假簇拥,你觉得恩浅,恐怕对方早已在心铭刻。”
周妩这回脑袋反应快,生怕容与再小气,于是忙反驳,“哪有什么真情?”
容与瞥她,“我说恩情。”
“那也不会,他方才那副样子多傲慢,对你态度又不好,哪有半点打算报恩的样子,你说说,他那哪是对待恩人的态度。”
容与淡淡:“对我傲慢,不影响对你报恩。”
周妩一听更不满意了,拉着他手认真道:“那怎么行呢,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他就算依持天子尊威,也不能随意对你轻慢,若是如此,我第一个不应允。”
容与眼皮轻抬了下,神情阴霾随即转晴,他故意反问:“这么护着我?”
周妩想也不想,诚恳点头。
容与笑了,也满意了。
他抬手往她头上轻抚摸了摸,动作温柔,回说:“也对,的确无需在意无关紧要之人。”
妄想皆为徒劳。
萧钦没那个本事抢他的人。
周妩没深想,只当容与哥哥是指新帝的古怪态度,于是她颇有同感地赞同,并立表附声,“对,我们不想他了,不管如何,此番皇家动荡未牵连周家人过多,哪怕自今后兄长官途多舛,父亲不再受倚重,周府失了往日的门庭风光,但那些都不过算是身外物,父兄性命皆无虞,这才最为重要,我亦深感庆幸。”
容与抬臂拢住她肩头,安慰低语:“一切都会慢慢向好。”
周妩凝着他点头,嘴角弯了弯,“嗯,一定会。”
……
城郊林野,马踏尘嚣。
一夜之间,侯府被抄,皇权易主,父亲惨遭屠刃,经历完这些的裴付精神已觉几分恍惚,他面色强绷着铁青,凭着最后几分清醒从秀樟宫劫持了青嘉公主,之后携着她一路逃出皇城。
然而身后的尾巴追得紧,还没逃出十里路,他的踪迹便被北征军先锋队发现,面临层层围困,裴付将手中锋利匕首抵在青嘉的白皙脖颈上,以此为要挟,获得与萧钦谈判的资格。
很快,萧钦快马赶至。
他身后跟着数位高手随从,人人伺机盯视,只待裴付有半分防备疏漏,他们都有精准出手,一击即中,但为了青嘉公主,萧钦没叫他们擅动。
裴付也不傻,这时候半边身子以防御姿态躲在青嘉身后,见萧钦下马,又尝试迈步往前,他立刻警惕厉声,“站住!你再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杀了青嘉。”
白皙的嫩肤上,顷刻间被锋刃抵出一道分外明显的血痕。
青嘉肩身微颤,双手垂落两侧紧张地攥紧,她像是惊恐到了极点,眼睫抖着,眼泪更汹涌淌落,顶着这样一副惨怜模样,她眼神求生欲望满满地望向萧钦,像是把他当作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只敢小声相唤:“皇兄……”
这称呼……萧钦身姿一定,眯起眼来。
昨夜仓皇即位,百臣纷纷下跪敬唤他一声陛下,可萧钦心里有数,这些人姿态虽虔挚,可实际各怀鬼胎,真正敬他信服他的根本没几个,不过因形势所趋,这才屈膝妥协。
所以那些人的启齿敬称,萧钦压根没听入耳,更不在乎,但眼下青嘉这一声,却叫得他十分愉悦,不仅仅是因为她是皇家人,开口有身份立场上的表态深意,更因为这一声意味着,她是站在他这边的。
这种感觉,对萧钦来说从来都是奢侈,从出生到现在,也只两个人给过他微时的短暂暖意。
一个是周妩,另一个,便是青嘉。
这两个人,他都惜,都在意。
他因片刻的失神,向前更靠近一步,裴付感觉威胁,立刻生了怒意,于是手中锋刃再向里逼近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