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雪还没吃早餐,此刻小心翼翼地低头吃面包、喝牛奶,唯恐碰脏了身上这件金贵的礼服裙。
调试前视镜时,他却忽然轻声说了句:“今天很漂亮。”
迟雪听得一怔。
才知他原来刚才待人接物亲力亲为,实际上,也分了些许余光打量自己。
而比起多年前或调侃或虚伪的赞美。
这句话显然无端端又真挚太多。
于是她亦笑笑。
扭头看向叶南生,看向他身上熨帖的雪白西装,回以一句:“谢谢,你今天也很帅。”
“……有吗?”
“嗯,”她点头,“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简单的寒暄而已。
却是从前只会低头沉默的迟雪绝不会说出口的话。
叶南生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怅然若失还是落寞。
只沉默良久,又淡淡道:“之前我就想说,你好像开朗了不少。”
说话间。
他发动引擎。
“而且你看起来对今天的事也很放心,不太害怕的样子,”他说,“我以为你会很担心。”
“嗯。”
而迟雪很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我可能是最不害怕的人之一吧,”她说,“至少,肯定比解凛好就是了。”
“为什么?”
“因为解凛在啊。”
“……”
迟雪很平静地说:“没有解凛在的时候,我都从那么黑暗的日子过过来了,总感觉,现在的快乐像是偷来的,但是……多一秒钟也是好的。我现在就在无数个一秒钟组成的日子里。所以,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也不害怕将要面对的事了——好的坏的,都不害怕了。”
的确。
从前的她平凡,温和,普通。
但并不是她天性如此的——是社会一步步磨平了她的棱角,是因为,她总觉得,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自己必定也会和无数个普通的“迟雪”一样,度过平平无奇的一生。
可原来她的人生并非如此。
甚至有无数种可能:她因此惊心动魄过,颠沛流离过;她走进过最黑暗的生活,也跌跌撞撞地逃离过。直到最后,有个人、她一直等待着的人,伸出手,牢牢地托住了她。
所以。
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世上最恐怖的事情,无外乎绝望和遗忘。
可她现在知道,自己对于那个人有着怎样的重量,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会被遗忘。哪怕在这条黑幽幽的甬道里,她的烛火亦始终都在。
“叶南生,”她说,“小时候,我还记得,你是第一个发现我喜欢解凛的人。这辈子,我被改变的事很多,被迫去回避的事也很多,但只有这件事,我一直坚持到了现在,从来都没变过。”
所以,喜欢他。
也就不能——也就从未喜欢过你。
这便是“赞美”之外,言外之音的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