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臻
看出这韶三公子本性,在心里更将庶族子弟鄙视个遍。他似故意气韶耀,前后寻出不少事来折腾他。还故意激他:
“唉,可惜韶二公子不在…啊,三公子不要误会,卫某并不是觉得你比不上他。你做的相当不错了,只是同韶言比起来还是有一点……”
韶三最讨厌别人拿他同韶二相比,他被支使的心头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气得上不来气,听卫臻此言怒火更盛,也只能硬压下来,不知道肝脾怎么样。
外面风云变换,韶言躲在房里只知道躺着。他懒得很,一时间想不出离开床榻的理由。原有三分倦意,被他养成十分,混混沌沌中入了梦。
但没睡多久,有人钻进来敲他脑袋:“小师叔,醒醒!赶紧起来,阿臻在外面等你好久了!”
听着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耳熟的很。韶言猛地起身,那少年趴在床边,脸上满是笑意:“都什么时候了,潇湘君等你半个时辰,你居然放他的鸽子!”
韶言自知理亏,低头小声解释,“我知道的,我只是太累了…反正有人替我去的不是?”
“累?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是怎么了?怎会如此倦怠?”少年不解问道:
“先前在烟雨楼台时,小师叔成天忙上忙下,一日只睡不上三个时辰,却还神采奕奕。如今清闲日子过上了,你只用教书,怎么还会累呢?”
韶言苦笑,“因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好。”
“你又诓我!”少年气愤道,“我虽称你为师叔,可你同我一般大。未及弱冠,怎地就算得年纪大?”
“是真的,我不诓你。你走了好多年,多到我都不年轻了。十多年过去,你看着还那么年轻……”他面露痛苦之色,捂住隐隐作痛的肩膀不再说下去。
少年沉默了,他似乎想起来自己已经离开多年。他问韶言,“小师叔,我走后这许多年,你可曾想过我吗?”
韶言答道,“想,如何不想?我每次路过穗城,每次见着缠枝莲的图案都会想起你。我时常想,你如今若在,也该儿女成群了。”
“我在那边也总想你们。”少年笑了,“我看你这般,就在想你过得开心吗?”
“开心,我自然是开心的。大仇得报,你终究没白白离去,如今世家里没了龙纹。我虽开心,也常常觉得痛苦,因为好多人都希望我死,连我自己都这么盼着。可我放不下,我还不甘心,我总觉得我做得不够多,你在天上看我也会生气的。”
“见你过得不好,我也难受。”少年蹲坐在他床前,只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又像离了多远似的。韶言眼里,少年五官是模模糊糊的,可他知道,少年面上此时定是悲戚之色。
韶言慌了,口不择言中竟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你莫难受,我找你去就罢了。我活着也了无生趣,倒不如与你走。”
“你真割舍得下?”少年皱着眉头
问道,“你要同我到那边去过快活日子,可什么都带不走!”
“我要找个干净地方过清净日子,有什么放不下的?”韶言坦言,“世人临走前割舍不下的,不过是功名利禄、金银珠宝、娇妻美眷和后世儿孙,这些啊我一样都没有,便没什么割舍不下。”
少年又笑,朝他走来。真奇怪,他俩那样近,少年像是走了十多步才过来一样。
“真好!你同我走罢!”他握住韶言的手,欢喜着要带他去别处。
但韶言这时忽然又想起别的事情,挣开他的手。“你等等,容我换身衣服,哪有人穿着里衣出门的。”少年没说什么,只是笑,看着他去找衣服。
韶言走到床上,半天摸出衣服来。他怕少年等得不耐烦,回过身唤他进来,但四处无他的身影。
他急了,左右寻人时竟把自己绊住,整个身子摔在木头桌子上,什么茶壶茶碗应声落地,激出他一身冷汗。他爬起来,抬头望见云修站在门前以一种奇异的表情看着他。
“公子…你…无事吧?”
“无事,只是魇着了。”韶言扶着腰勉强直起身,这副样子实在不雅观,他现在也不在意是否让人看见。
一瘸一拐地回到床上,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像在思考。后背的汗不知淌了多久,几乎浸透脊背要流进骨子里。
他道,“云修,你把窗子打开,我透透气。”
云修见他额前几缕碎发黏在额头,怕他出汗吹
风身体进了寒气,又不知如何开口,硬着头皮打开离韶言最远最小的一扇窗户。
韶言感受到冷风,深呼吸口气,拽过被子躺回床上。他紧紧闭上双眼,像死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