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只有自家人不放过我罢了,韶言心想。
父子二人默契地没聊起清谈会的事,韶言又作揖,道声“孩儿告退”,转身向偏院走去。
“阿言。”父亲在叫他,韶言身子一震,这个称呼……一股没来由的陌生感将他包围。
父亲怕是口不择言,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这个儿子,竟用这个称呼来唤他,韶言忽然有些想笑。
心口一痛,似被牵扯起已长死的伤口。他几乎咬着牙将几个字从口中吐出,“父亲可还有交代?”
韶言稳住自己,竭力不让父亲听出他的异常。韶俊策注视着儿子瘦削的背影,在寒风中挺得笔直。他闭上双眼,终究是没再看。
“初四的清谈会,你不必去了,让你侄儿替你去吧。”
……情理之中。韶言不觉委屈,反而释然。他那两个弟弟折腾半天,究竟是白折腾!
韶言转过身,又换上一张笑脸。“这安排再合适不过,虞儿年纪也不小了,正该好好学学如何为人处世,也该见见
世面。这次清谈会岂不是上天赐下的机会!”
韶俊策点头,“你能理解就好。”
其实什么事也不需要韶言理解。韶俊策想,在他心里,次子的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话”。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交代他做什么事情,他从不会问为什么,更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刨根问底。只是垂着头,低低答应一声。
韶俊策对韶言的性格是厌恶又喜欢。他对这个孩子自小没太深厚的感情,甚至可以说在他还没出生时就厌恶他。
过了几年又出事,便让他对次子的感情从厌恶变成憎恶。
韶俊策从不管教韶言,他不依靠这个孩子,那么韶言是优秀还是平庸都同他无关。
但韶言虽不优秀,可多年来做事的的确确可谓是毫无差错。他做父亲的权利行使给子女:得誉,奖,做错,罚。连他最宠的长子也是如此…而这权利的行使对象又不包括韶言。
相比之下,反倒是韶言成了令他特殊对待的那个。这让他很是惊奇……加之一点点郁闷。
他同妻子一样,本以为韶言能一直听话下去。
然而夫妻二人的“信任”,最终导致了某件事情的悲剧。
——或许可以理解成,韶言还是听话的,只是听话的过了头。
可真没天理!这真的能怪韶言么?
这其中的因果太复杂,韶言想了十几年都没想通。最后他都不去想了,安安稳稳做他的千古罪人就是。
一离开偏院,韶言立刻掐个诀
,不知触动哪个机关,地下的砖块开始移动。他在错综复杂的狭窄甬道里走近路,不久就绕回先前进来的地方。
云修正倚着墙根打瞌睡,被忽起的风沙迷了眼,睡意全无,睁开眼就见到韶言。
他揉揉眼睛,看了看身后岿然不动的石墙和面前的韶二公子:“您怎么出来的?”
韶言笑道,“自然是走来的,难不成是飞来的?”
云修知韶言故意打趣他,“公子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才您从这面石墙进去,怎么一会儿过去又从别处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