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的医修当真是有效率,不出半月便研究出针对疫病的方子。
只是韶言同君衍是用不上了。
韶言的身子还是比君衍强壮。他病得比君衍晚,好的也比君衍快,只烧了一天一夜便耳清目明。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韶言虽然不发热,也还是微微咳嗽,气力亦不足往日。
而君衍的状况比他差了些,又多烧了两天,咳嗽的也更厉害些,还时常头晕目眩。
如此这般,书斋也去不成了。他俩就待在圆影小筑里,喝药、吃川贝枇杷炖梨……足不出户地静养。
倒也不能说这样无趣,只是……韶言想,他最多养上半个月,还能和君衍作伴,为君衍读书也算打发时间。可君宗主呢,他独自一人住在暖阁,又长年足不出户。哪怕他还能赏玩那些珍藏宝石,或者做些其他雅事自娱自乐,也总归会感觉到寂寞。
君衍的身子恢复的慢些。但他们俩胜在年轻,养上半个月,便已恢复的差不太多。十月廿十这天,秦氏的医修给他二人诊脉后,对一旁精神紧张的君淮点点头。
君淮如获大赦,面露喜色。连韶言心里都在欢呼雀跃,君衍的神色也有所放松。谁能不开心呢,这意味着一切即将回归正轨。
因这场疫病,两个多月的光阴弹指间过去,倒让君衍生出几分不真切来。时隔多日,他与韶言
再次进入书斋,见到窗外的景色,才发现秋去冬来。
冬月一到,杭州这边的气候也没受到什么太大影响。只是韶言发呆的日子多了些,仍是盯着有山书斋外的那片水,好像能盯个窟窿出来似的。
君衍问他,他就笑:“杭州和辽东可真不一样!这个时节,我们那里已经下起雪,河水也结了冰。哪像这儿,二公子你瞧,那鱼还在水里一蹦一蹦的!”
杭州虽然也下雪,但最多也就薄薄一层。君衍年纪尚小,还未曾离家去往北方,大雪覆盖天地的场景他没见过。他问韶言,辽东的雪下的很大吗?
提到辽东,韶言可有话说了:“那可不。北方下雪的地方虽说多着,可大概没有哪处比辽东的雪下的还大。越往北,天越冷,雪越大。书山府那里还不是最冷的,在往北,到会宁府那里,那边的雪
几乎能有半米深。”
韶言同君衍的关系比他刚来君氏那会儿缓和不少,毕竟也是同床共枕养过病的关系了。君衍性格清冷,面上就是一副不好亲近的模样,而韶言又是一等一的脾气好,似乎君二身上竖起的刺扎不疼他似的。
多日相处下来,君衍的性子竟被韶言磨得软和不少。他毕竟是世家公子,天资甚高。这样家室品貌都是一等一的人物,身上难免会有几分矜傲。
但韶言的性子温吞平缓,与这般人物朝夕相处,竟硬生生将他的刺都磨得不扎人了。
还是说,只是韶言习惯了君衍,也不觉得那刺扎人。
韶言又收到了不咸山的来信。没想到杭州的疫病,连辽东都知晓了。这封信来的突然,韶言那日午后刚刚来到书斋,还未等温习功课,就听见头上不远处传来“咕咕”声。
鸟叫声并不稀奇,韶言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鸟儿叫了一会儿,又飞走了。但它来来回回的,好像在找什么。
书斋外面又传来鸟叫声。韶言已经描完一张字帖,他忽然心有所感,轻轻起身来到窗边。
韶言探出头四处张望,不见其鸟却听其咕。他也有耐心,站在窗边等了一会儿。君衍并没有被他这一系列动作打扰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在他心里,韶言不会无缘无故地做事,他这样必有他的道理。
叫声越发地清晰,韶言只看见一只灰不溜秋的猫头鹰朝他飞来,在靠近时又减缓速度。
!马蹄糕!
大概是飞了太久,马蹄糕的羽毛看上去就像沾了一层灰,以至于韶言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它。它可能是累了,摇摇晃晃地飞过来,勉强站在窗边,兴奋又疲惫地朝韶言“咕咕”叫了两声。
“这么远,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啊,怎么找到我的?”韶言看着蔫头耷拉脑袋的马蹄糕,有点心疼地问。
他从马蹄糕身上取下书信,并未着急看,而是先同君衍道歉:“二公子,打扰你了。”
见书斋里还有别人,马蹄糕又拍拍翅膀飞到
里面来。韶言拦不住,也就随它去了,反正马蹄糕聪明,并不会把这里弄得一团糟。
它确实是聪明,精准避过笔墨纸砚书本和那些易碎品,然后……飞到了君衍肩上。
“咕咕咕!”
君衍感觉肩上一沉,他偏过头,视线全被猫头鹰灰不溜秋的毛给遮住了。
“……”
韶言揉了揉太阳穴:“马蹄糕,下来。”
“咕咕咕……”马蹄糕似乎有点失望,不太开心地从君衍肩膀离开,在他的书案上找了个空地站下。
“这是……鸱鸺?”君衍看了看马蹄糕,又看了看韶言:“你认识?”
“我师父养的……也不知道怎么养的,能从辽东飞到杭州来。”韶言叹气,“它是真的聪明,竟然能找到君氏,还找到我。”
“二公子不必担心,它通人性,虽是猛禽,但从来不伤人的。”
马蹄糕似乎很喜欢君衍,明明很累了还是“咕咕咕”地叫着,一点不似往日稳重。韶言心想好嘛,你对我和师兄都没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