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半个月,黎孤终于带韶言离开蜀州。
如今韶言唯一的生路就在不咸山,即使明知此行充满险阻,为求一线生机,也不得不去。
可……黎孤忍不住咬指甲,他不太愿意想更多。比如,如果老头子不在不咸山上怎么办?
当然,比起那个,黎孤更担心的是韶氏。一旦踏入辽东,那意味着来到韶氏属地……
黎孤焦躁不安,但秦惟时与萧鹿衔并不懂他的焦虑。
临行之前,韶言请萧鹿衔为他和黎孤易容。
他给萧鹿衔的解释是,如今韶景病逝,他这个二公子又重病缠身,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只怕辽东形势不稳。黎孤虽然也略懂易容之术,但萧鹿衔的技艺则更为高明。秦氏做的人皮面具,只要不靠近高温,戴上几个月都不会露出破绽。不仅如此,这面具还防水,不耽误正常梳洗,实乃行走江湖必备之良品。
萧鹿衔于是几天不眠不休,给二人安排妥当。
韶言和黎孤因此顶着不属于自己的面容,慢慢悠悠地往辽东去了。
此时正是冬季,并不适合出行。尤其他们还要往北方去,越往北,天越冷,雪越厚,路越不好走。
尤其韶言还病怏怏的,越靠近辽东,他病得越严重。
黎孤不敢大意,一路上要防着韶氏,还要照顾韶言。韶言只需要躲在马车里昏昏沉沉,而他黎孤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两个多
月里,黎孤像是一根紧绷的弦,不敢松懈一刻。
他们挑在辽东最冷的时候踏上这片土地。
一路上有惊无险,应该没有被发现。已经过了伊清镇,离不咸山一步之遥,黎孤在这时也放松了警惕,精神没那么紧绷了。
老天保佑,一切都很顺利。
大雪封山,黎孤不认得山路,他就问韶言要走哪条路啊。韶言这时几乎就剩一口气了,黎孤问他好几遍,他都没反应。
怪了。黎孤钻进马车,去戳韶言脑门,用力戳几下,韶言还是一动不动。
黎孤暗叫不妙。
他撸起韶言的袖子,胳膊那层薄薄的皮肉上,是密密麻麻的暗纹。细看那图案,竟与韶言眼上的别无二致。
“……”
黎孤也不问了,管它那条路呢!赶紧走吧!
他心急如焚,赶着马车往不咸山里去。
老头!老头!他在心里喊,你徒弟就剩一口气了,你怎么还不出来接应一下啊!
韶言快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可能为他指路。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风像刀子一样往黎孤脸上割。天又很干,这风吹久了,黎孤双眼干涩无比,几乎被红血丝布满,像只红眼兔子。
寒风里,他眨了眨眼睛,很想流泪。
风雪太大了,他看不见,马也看不见。他又不是韶言,没有那么好的眼睛。韶言……
哦,他忘了,韶言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大雪封路,很难前进了。马儿止步不前,黎孤心里焦躁,他一边骂一
边抽打,逼这不通人性畜牲快些走。
马儿不情不愿地拖着他们往前走。
但黎孤和它都看不清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