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旷接过,一饮而尽。
一杯撷阳春,烧得他心乱。
他想起自己没有宣之于口的那个结局,想起母亲不清醒时对他打骂不休,清醒后却又抱着他哀哀哭泣,求他原谅自己。
“娘不是故意的,旷儿,娘不是故意的。”她那样用力地抱着自己,“如果有一天娘彻底糊涂了,你就跑罢,去找你爹,你不该姓虞,你该姓奚,你去北炎,去找你爹……但是这些,你不要告诉别人,他们会杀了你的……”
那时候他还小,他听不懂,只听懂了一个这些话不可为外人道。
直到长大后他才明白,母亲那时究竟在说些什么。
北炎,奚家。
母亲凭什么认为单凭这两个信息,他就能找到自己的爹?
不凭什么。因为提到北炎奚家,所有人都知道,说的是北炎的大将军,奚存。
奚存草莽出身,爵位是靠自己的军功一点一点挣出来的,据传闻,他还曾当过细作,为北炎带回了不少南邬的情报,因此对南邬用兵如神。
他不知道父亲对母亲有几分感情,也不知道母亲何时知道的父亲身份,更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把真话说出去。
他只知道,他的母亲,就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所以才会崩溃疯癫。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连奚存这个名字,也是他在逃出贺府之后才听说的。
但现在他猜到了自己父亲是谁,他也并不想去见。
他对所谓父爱没有任何渴望,也不想让自己莫名其妙多个父亲,平白受人管制。更何况,他是南邬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北炎?
他觉得能留在公主身边,就很好了。至于公主总会回建康,那是将来的事,既然是将来的事,那就将来再说。
桑湄不便经常出府,他就会代她出府,去外面寻一些玩意儿,回来给桑湄解闷。
有一日他从外面回来,一见到桑湄,她就皱起眉头,在他四周闻了一圈,问:“你身上什么味道?”
他嗅了嗅,说:“卑职听说有位匠人雕的木雕栩栩如生,便想去买几个回来给公主赏玩。但那木匠嗜赌,已经几天没开门了,卑职寻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赌坊里呢。赌坊里鱼龙混杂,还有服五通散的,或许染上了什么味道。”
“服五通散的?”桑湄不解,“五通散不是早就被官府禁了吗?”
“嗯……从前的五通散确实被禁了,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有人能研究出更新鲜的花样来。官府管控,总是落后一步的。”奚旷说,“不过他们抽的都不是什么好货,所以烧不干净,闻着才难闻。若是有钱些的,私下里会偷偷抽好货,味道比这个好些。”
桑湄:“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抽过?”
奚旷:“卑职没有。那玩意儿贵得很,能抽的人,要么是有钱有权,要么就得倾家荡产,卑职走过的地方多了,自然也就听说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