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公主。”他的声音几乎是破碎的,“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能有此福气?”
“不是哪家的公子。”她说,“是北炎的皇帝,那个五六十岁的老头。”
奚旷愣住。
而她只是仰起脸,冲他微笑,眼中乌黑水亮。
“为什么?”他猛地握住她的肩膀,眼中是炽烈的怒火,“是陛下……让你去和亲的?皇室中没有别人了?偏偏要你清鸾公主去和亲?”
北炎的粗人,岂懂如何养护明珠!
更何况,北炎宫廷中素有传闻,说北炎的宫妃大多短命,死时伤痕累累,也不知道其中是有什么密辛,这种桃色消息向来传得远,连南邬百姓都津津乐道。
“啊……”她笑道,“确实如此,确实没有别人了。本宫的姐姐都已婚配,而下面的妹妹,还未及笄呢。”
奚旷很想说,南邬虽是节节败退,但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怎么就敢将本国最尊贵的公主送出去和亲!南邬的将士们,难道就咽得下这口气,要靠女人来维护和平吗!
但这些话,在他喉咙里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忍了回去。
他想起她下午读信时的隐怒,又看着她此刻若无其事的笑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虞侍卫。”她说,“本宫走后,你打算做什么呢?不会接着卖酒罢?”
奚旷无言地看着她。
她像是有点困了,眼睛都闭了起来,长发未绾,散乱地落在竹席上,露出一只小巧的耳朵,就像是专门要听听他的回答。
可他没什么好回答的。
他未来要做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去想过。
“卑职……”良久,他才仿佛下了千钧重的决心一般,涩然开口,“若公主需要……卑职……也不是不可以去北炎……”
他的心提起来,等着她的反应,也许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也许是惊讶于他的转变之快。
但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只是沉沉地睡在他的怀里,呼吸平稳,酒气萦绕。
奚旷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最后到底自嘲一笑。
他低下头,伸手碰了碰她的睫毛,她眼皮一皱,嘟囔了一句什么,又重新睡去。
再被她这样压下去,他腿就要麻了,届时再抽身,恐怕就会将她惊醒。
奚旷小心地将手臂伸到她身下,将她略略腾起来些,然后慢慢地把腿收了回来,跪直,站起,一步一步,横抱着睡着的女子,来到公主的银纱帐边。
他将她平稳地放上了床榻,她本就赤着足,因此直接为她盖上被子就可以。他直起身子,刚放下帘子,却觉衣摆一扯,是她在迷蒙之中揪住了他。
她揪得并不很紧,他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掰开她的手指。可当他弯下腰,触上她温热的指尖时,他的心忽然化成了一团棉花,再难施力分毫。
他在她的床边坐下,看着那淡粉色的指甲盖,心想,见一日少一日,是公主要他留下的,不是他故意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