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地叙述着,倘若不看这个人是谁,那她所叙述的方式,和这殿上许多大臣并没有什么区别。
就像是极其自然地禀报公事一般,先列结果,再讲过程,再强调一遍结果,最后话锋一转——
“然而匪乱虽已除,本宫却发现,在雍州,乃至雍州附近之地,仍存在其他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而匪乱之所以能成,与这些问题脱不了干系!”桑湄语气忽地严肃起来,鬓边一支金步摇也仿佛狠狠颤动了一下,“高尚书,南方各地鱼鳞图册,为何还是沿用的南邬旧册?这么久以来,竟无人想过要重新丈量土地吗!土地不清晰,赋税又是如何征缴!究竟是有些人为了贪图省事,还是为了有机可乘?!”
被点名的户部尚书大惊失色,连忙出列:“娘娘明察!那各地鱼鳞图册,自去年便开始着手修订,只是工程繁杂,各地情况又有所不同,所以慢了些,并非微臣故意拖延!”
“是吗?”桑湄冷笑一声,“雍州刺史告诉本宫,他年前就跟户部呈报了雍州的鱼鳞图册,说雍州可用土地数量下降,人口减少,跟朝廷申报降低赋税,这件事已经过去两月有余,你户部商议得如何了?”
“哦?还有此事?”奚旷挑眉,“户部议事还瞒着朕吗?”
“啊?这、这微臣并不知晓啊!”户部尚书额头冒汗,“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信没有送到?还是下面人疏忽,没有交给微臣?微臣下朝后立刻便回去查清,给陛下和娘娘一个交代!”
桑湄扯了扯嘴角:“那就请高尚书尽快。”
户部尚书忙不迭地点头。
桑湄放过了他,又转向其他几个大臣,开始一个个问话。
被问到的大臣,措手不及;没被问到的大臣,提心吊胆;而即使是再笃定牵连不到自己的大臣,看着这皇后娘娘挨个训话、皇帝还在旁边煽风点火的架势,也忍不住在心里为同僚们捏了把汗。
好不容易下了朝,看着帝后二人携手离去,大臣们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今儿怎么回事,娘娘怎么能来上朝?”
“你还没看懂吗,娘娘上朝,定是陛下授意的,就为了打那些人一个猝不及防。原先我还以为,娘娘自请剿匪,真是因为咽不下那口气呢,现在想想,恐怕从那时候开始,陛下与娘娘就想好要利用此事,好好清算一下某些人的旧账了!”
“真是可怕,幸亏不关我的事……”
“谁说不是呢。瞧娘娘那样子,大约是有陛下撑腰,那叫一个威风啊,比我家那母老虎还威风。”
“唉,看来你我,以后得更小心了。”
第二日,本以为已经渡完劫的大臣们上朝,却发现金銮殿里仍是两把椅子,坐了两个人的时候,不由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昨日皇后借着汇报剿匪一事来上朝也就罢了,怎么今日还在这儿?
桑湄面不改色,仿佛看不见群臣的质疑目光一般,仍旧气定神闲地端坐在龙椅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