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几人闻声,纷纷转头看过去。
一身休闲装的白继洲从二楼走了下来。他径直走向白岩山,站定了,冷冷一笑“白珊珊是我的妹妹,是你的继女,你要把她‘卖’给商迟?”
不等白岩山开口,白继洲又侧过头,看向余莉。挑挑眉毛,说“这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同意这么干?”
余莉低着头咬了咬唇,两只手无意识绞着披肩下摆,没有说话。
屋子里有片刻死寂。
半晌,白继洲缓慢地点了下头,扭头看向白珊珊,嘴角微勾,弯起一抹带着几分戏谑和吊儿郎当意味的苦笑,说“看来你的决定没有错。这个‘家’,这样的父母,确实不要也罢。”
白珊珊也笑了下。但笑容里不掺杂任何的苦涩和遗憾,只有释然和解脱。
那头的白岩山凛目,问商迟“我养了白珊珊将近二十年,吃穿用度,这笔账怎么清?”
“白老先生放心。”江助理微微一笑,“这些年你花费在白小姐身上的所有费用,我们会以三倍形式归还。如果没有其它问题,请两位在协议书的右下角签字。钱款会在明天下午五点之前汇至你的账户。”
白岩山听完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笔,把协议书签了。
余莉也拿起笔。在签下名字的前一秒却又忽的顿住。
江助理“白夫人,还有什么疑问么?”
余莉好几秒没有说话。随后转过头,看向在双方摊牌之后,就一眼都没再看过她的白珊珊。
余莉忽然开口“珊珊,我们母女能单独聊聊么。”
白珊珊看她一眼,须臾,笑了下,语调无波无澜地说“好啊。”
白宅书房内。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里,一室都笼罩在一片浅金色的光线中,宁静祥和。
白珊珊迎着光走到窗前站定,没什么表情地看向窗外,淡淡地说“你要聊什么。”
余莉站在距离她半米远的位置,沉默了会儿,道“珊珊,你真的这么恨妈妈么?”
闻言,白珊珊不由轻声重复了一遍,“恨?”
她回转头,目光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笑地看着余莉,道,“你怎么会觉得我恨你?”
余莉眼中浮起疑惑。
“你错了。我不恨你。”白珊珊说这话时,冷静平淡,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轻微的上扬,“很多年前,的确恨过。恨你为什么眼里只看得见弟弟和白岩山,看不见我,恨你为什么对我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恨你为什么总是忽略我。”
余莉微皱眉。
“但是后来,这些感觉就都消失了。”白珊珊说着话,指尖轻轻抚过书柜上的雕花纹路,“当你完全不在乎一个人,不再对那个人抱有任何期待和幻想的时候,你对她是不会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所以我早就不恨你了。”
听她说完,余莉眼底忽然涌现出浓烈的悲伤,道“珊珊,妈妈不是故意的……”说着,余莉更咽了下,又继续道,“你也知道我们是什么处境。从小县城嫁进大城市,嫁进白家,多少人指着我的脊梁骨看我笑话,我如果不强大起来,不融入这个圈子,不帮白岩山再生下一个儿子,我们母女俩在白家、在b市的名流圈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地位。”
“嫁进白家以来,白岩山表面上对我好,但实际上呢?他心里根本就看不起我。”余莉越说越伤心,流出眼泪,又连忙拿纸巾擦掉,“他觉得我是乡下地方的女人,英语说得不好,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连那些奢侈品都不认识。在事业上帮不了他,带出去也没面子……刚嫁进白家不久,我就感受到了自己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没有办法,我只能努力学习各种知识,努力再冒着高龄生产的危险生下小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巩固地位,让我们母女俩不会被人看不起而已。”
白珊珊安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断。
余莉“我是个做母亲的。天底下有那么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余莉说着,忽然抓住了白珊珊的手,泪眼婆娑地抱紧她,道“妈妈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对,做得不好,冷落了你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妈妈知道错了。珊珊,你原谅妈妈,不要跟妈妈断绝母女关系好不好?妈妈是爱你的,妈妈真的很爱你,舍不得你。”
妇人的容貌本就柔媚眼里,虽已年过五旬,但长期健身又保养得当缘故,梨花带雨这么一哭,着实我见犹怜。
换做寻常人,看见自己的母亲在自个儿怀里边诉苦边哭,只怕早就心软原谅,和她一起抱头痛哭。
然而,白珊珊打小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在余莉声泪俱下向她哭诉的这数分钟里,她全程都表现得非常冷静且理智。就连余莉最后直接过来抱着她哭,她的反应也很平淡。
她双手垂在两侧,没什么表情地边听余莉哭,边被迫闻着余莉身上dior最新款的女士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