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解缙还有较量一二的心思,不想自己在皇帝心中失了地位。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解缙明白,自己跟姜星火所谓的“较量”,不过是那句古话而已。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如今“姜星火”这个名字,正式出现在了朝臣的视野之中,解缙也就少了这些只存在于他个人心中的攀比、烦恼、自卑。
这种妖孽级别的存在,你们去处理吧,别让我遭罪了。
杨士奇的心头,亦是复杂无比。
“姜星火啊姜星火,在诏狱中幕后筹谋这么久,伱总算是要出来了。”
杨士奇自诩才华天纵,即便不如解缙,也不遑多让,但他更早地意识到了,姜星火的能力,远非自己所能媲美。
所以杨士奇的谋划,也只是竭力帮助大皇子朱高炽争得储君之位。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便皇帝和大皇子没有明说,一桩桩、一件件重要的决策出台,杨士奇也清楚,事情已经彻底脱离了他能掌控的局面。
即便是本就凶险万分的储君之争,闹到现在,恐怕也会变得更加令人无所适从。
杨士奇可是听说,皇帝有意设立南北直隶,让大皇子与二皇子分别坐镇南北两京,这不单单是基于比较两位皇子能力来立储的考虑,其中有一方面是为征漠北做各种前提准备,也有一方面是怕皇帝一旦离开南京北返,刚刚平静下来的南方会生乱。
而姜星火的谋划和他所在的位置,无疑会对时局产生巨大的干扰。
手里没牌,位卑言轻的杨士奇,此时也只能选择因势导利了。
“不过,姜星火的出狱,以及要推行的种种变法,对于大皇子来说,倒也不是没有利处若真是以治理南北直隶的更化变法政绩来决定储君之位,那么大皇子不仅在北直隶拥有近乎全面控制的文官系统,在南直隶也同样收拢了大量肯向他靠拢的官员,论文不论武,大皇子是占优势的。”杨士奇心中想道。
随即,杨士奇看了一眼富态地团坐在椅子里的朱高炽。
这位大皇子,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呢有气度,能隐忍,默默积蓄力量,不见得比飞扬跋扈的二皇子朱高煦胜算低。
毕竟,永乐帝能靠武夫马上打天下,又有几个武夫能下马治天下呢?说白了,只要不继续打大规模全面战争,文官地位的相对上升和勋贵武臣地位的相对下降,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十几年或许不行,可若是二十几年、三十几年?大皇子如今刚刚二十岁出头罢了,等得起。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皇子无疑将在事实上,控制整个大明的文官系统。
到了那时候,固然大皇子会成为文官系统的利益代言人,反过来被文官系统所绑架。
但这也意味着,大皇子将会拥有顷刻间指挥整个帝国行政的力量,或者说,毫无阻碍统治帝国的能力。
就在杨士奇沉思之际,却忽有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所以说道衍大师的《变法八策疏》里的这些内容,都是姜先生所提的?”
吏部尚书蹇义向道衍问道。
毕竟对于蹇义来说,他去诏狱中听过的课是有限的,印象最深的自然是涉及到皇权下乡的那节税制更化课,除此之外,很多课他并没有听过。
“不错,正是如此。”
道衍枯瘦的手指,依然转动着念珠,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
“姜先生是不是谪仙人,老臣不予评说,但姜先生的能力,以及能说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句话所代表的人品,老臣是敬佩万分的。”
“说来惭愧。”蹇义自嘲笑道,“随陛下听了一次姜先生讲道,老臣真是感觉受益良多,内心良知更是深受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