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逊志摇头道:“姜星火在京师人脉关系颇为复杂,而且极善谋划,你想要动他绝非易事,甚至有性命危险。”
“这一切,你可考虑清楚了?”
茅大芳听罢,眉头皱起,陷入沉吟。
茅大芳倒不是犹豫要不要做这件事,计划早都定下了,而是有些事情,他不知道该不该跟高逊志透露。
茅大芳认为,姜星火在建文末年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成为变法一派的核心骨干,在朝廷内拥有着极高的影响力,而且此人极擅算计,种种政策可谓是惊世骇俗,连他身后那位都不敢轻视,要对付这样的存在,绝非简单的刺杀就行,必须要做足万全准备才行。
而且,也不是说刺杀姜星火,变法就能彻底停止,随着祈雨的实践方法论和‘以矛盾解太极’等等新思潮的传播,变法在思想层面上,已经开始了。
“不仅是我考虑清楚了。”
听了茅大芳的回答,高逊志皱起了眉头:“茅副宪,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茅大芳缓缓附耳说出了两个字。
“他还活着!”
高逊志一时失神,这就不简单了啊,毕竟这位与铁铉齐名的顶级大员南逃后便失去了踪迹,可虽然不再是以尚书衔掌平燕布政使司(注:靖难时期建文帝单独设置,治所为真定府,负责为真定大营从山西和河南等地筹集兵员粮饷,河北真定大营与山东德州为钳制燕军南下的两个大本营),可其人在朝野间仍有极大声望。
事实上,想要跟掌握了变法主导权的姜星火作对,若无这等够资历、能力、威望,勇于任事的大佬来在背后统筹谋划,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而且此公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准备做这等大事,那就必然是有些把握的,绝不会贸然行动。
“需要我做什么?”
“你是当代儒学第一人,我们需要你在士林里掀起声势。黄副宪(黄信)与我共事多年,乃是生死知己,此次他陷自身于囹圄,便是要给支持变法的李至刚拉下马来,以此为由头,对变法展开全面攻击。”
“伪帝与姜星火的变法不得人心,虽然白莲教被残酷镇压了下去,但是反对他们的人太多了,只需要一点火苗,便会如燎原野火般将这对弑君逆贼和奸邪小人烧成灰烬!”
“推崇荀子,伪作新学,已然招来了所有人的愤怒。”
“而你高太常,就是点燃天下士子愤怒的那一把火!”
茅大芳慷慨陈词,不过高逊志却并不着急。
事实上,盲目乐观的茅大芳不是第一次起高调了。去年南军灵璧决战大败,建文朝廷一片哀嚎,谁都知道军事上已经彻底没指望了,只有不知兵的茅大芳,还真信了梅殷梅驸马在淮安的十万老弱残兵能逆天改命,还特意寄诗给梅殷。
“幽燕消息近如何,闻道将军志不磨。
纵有火龙翻地轴,莫教铁骑过天河。
关中事业萧丞相,塞上功勋马伏波。
老我不才无补报,西风一度一悲歌。”
诗不错,激励梅殷率领淮安守军效仿楚汉之争时的萧何那样当后备军最终逆转局势,但梅殷这种托孤大臣级别的死忠分子都知道不能出城去送,于是随手给烧了。
高逊志略作思忖之后道:“此事容我仔细斟酌。”
茅大芳自然信得过高逊志的为人,不过还是说道:“希望高太常替我保密。”
高逊志点了点头道:“嗯,我明白。”
“没关系,这段时间我会在江宁镇停留一阵子,你可以仔细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
茅大芳留下了联络方式后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下高逊志。
他坐立不安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茅大芳的那番话。
高逊志当然心动了,但他很清楚,他在儒林的影响力,还不够掀起这种针对变法的,能影响整个大明的大论战。
“茅大芳想要我做的,恐怕仅仅靠我自己,是做不到的。”高逊志喃喃自语着。
高逊志虽然在儒林中威望极高,但他永远高不过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