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太祖忌日】,礼部这个位置非常关键。”
“李至刚彻底完了吗?”卓敬捻须诧异道。
按他对时局的判断,仅仅对家人管教不严,岳父成了庙堂权力的掮客,不至于让李至刚彻底完蛋的。
“完了,但不彻底。”
姜星火端起茶壶,浇灭了火盆里的余烬,缓缓说道:“我听陛下说,他是有意让李至刚去安南将功赎罪的。狮子搏兔用全力,大明打安南出不了什么岔子,只是赢得有多漂亮的问题。”
“继黄淮布政使司以后,大明第十五个布政使司?”
姜星火点点头:“嗯,交趾布政使司,李至刚去当布政使,那地方乱了点,但也好出成绩,尤其是这是变法所获得的第一个倾销市场,不用自己人反而不放心李至刚经此一遭,算是无路可走了。”
卓敬心头一跳:“那空出来的礼部尚书呢?让宋礼从江南回来?可是他资历太浅,还是礼部右侍郎,没有跨过礼部左侍郎王景直接升尚书的道理。”
“你。”
姜星火指了指卓老头。
“原本建文朝的时候,你就是户部右侍郎了,陛下也欣赏你,上次礼部左侍郎董伦致仕,就有意让你接左侍郎的位子,是老和尚拦下来的。如今任了总裁变法事务衙门副总裁,考成法的诸多细则敲定,都是在你手里完成的,升尚书没人能说什么。”
“至于宋礼,等夏原吉那边做好辅助,把治水、办场这些事情都告一段落了,他来回来接你的位置历练一番。”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忽然王斌过来敲门通传:“国师,解侍读穿着便装走侧门前来求见!”
“解缙?他来干什么?为什么要走侧门”
姜星火微微一怔,自己跟解缙并不算熟悉,严格地说,他听说解缙以前似乎跟自己还是有些明里暗里的不服气的。
“或许是来拜拜码头的?”
卓老头经历了洪武、建文之交的风风雨雨,自然知道些内幕消息。
“建文元年,解缙是受董伦(刚才提到的前礼部左侍郎)推荐,才归京担任翰林待诏的,并且建文二年解缙能担任殿试受卷官,也是董伦这种资历人物出了大力气。”
“董伦别看是侍郎,他只是岁数大了升不上去,威权比一般的尚书也不差什么,而如今董伦致仕,解缙在朝中高层无依无靠,名声虽响、圣眷虽隆、实权虽重,可到底是上下不着力。他跟同僚的关系很不好,大多官员都对其避而远之,或是嫉妒其才华横溢,或是厌恶其孤高自赏。”
“还有这层关系?”
人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姜星火家里全是老头,能听到的陈年往事、八卦内幕倒是管够,他是真没想过,董伦这个之前印象不深的耳背老头,竟然是解缙在朝中的靠山。
“不管来意如何,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让解缙进来吧。”
片刻后,一位身穿蓝色圆领长袍的清瘦男子缓步踏入院落里,此人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五官端正儒雅,眼神锐利却又隐隐透出几分疲惫倦怠,仿佛整天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似的。
“见过国师。”
解缙躬身施礼。
“不必多礼,解侍读请坐。”
姜星火抬手虚按,示意解缙随便找张椅子坐下。
“谢国师赐座。”
解缙拱手再次感激道谢,旋即坐定。
这画风。不对吧?姜星火仔细打量了解缙一番,从他脸上的表情与姿态,看不出丝毫异常来,就连刚才的那一揖和谢座时的动作也没有太大的破绽,若非亲眼所见,他甚至要怀疑是否有哪些记错了,解缙这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傲慢、孤高的性格,反倒显得温润如玉、谦逊有礼。
当然,这仅仅是解缙的表象而已。
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解缙这样的人一旦得势,嚣张的气焰爆发出来,那绝对会让人措手不及,难以承受,因为他们不需要装,他们骨子里就是傲气冲霄的。
“解侍读此行,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姜星火微笑着问道,语气并无特殊之处,但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话语间蕴含着淡淡的警告之意。要是没啥要紧事,就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姜星火当然有资格这样说话,大明的变法握在他的手里,他是皇帝陛下最倚重的心腹,地位堪比过去的宰相,可以说,除了当今皇后和皇子殿下外,他算是权力巅峰之人,别说区区一个解缙,即使面对六部尚书、国公勋贵这等朝堂高官,只要他愿意,一样可以这么不客气的说话。
更何况,在这偌大的大明朝,敢跟他平起平坐、且能镇得住他的人,怕是根本没有,就算是皇帝都没法做到这点,姜星火和朱棣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朱棣需要他变法维新增强国力实现自己千古一帝的目标,姜星火则需要借助朱棣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