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礼部左侍郎王景甚至都表现出了想要单独审问此人的意思,然而姜星火的表情依旧淡漠,丝毫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多看这个说了汉语的人一眼,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另外一名年纪稍小些的占城使团副使,说道:
“拖出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侍从甲士立即上前,直接将这名副使压在地上,将他死死扣住,然后绑的跟粽子一样拖了出去。
这个年纪稍小些的占城使团副使拼命求饶,可姜星火却根本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不存在似的,淡淡说道:“把他们的脑袋挨个割下来,挂在会同馆门口的旗杆上示众,顺便告诉一下这些番邦,下次谁敢欺骗大明,便是相同的下场。”
院落外面刀光闪过,年纪稍小些的占城使团副使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被甲士干脆利落地斩了脑袋。
鲜血从他的脖颈间溢出,洒落在地面上。
院落内陷入一片沉寂当中。
原本喧嚣吵杂的气氛瞬间消失,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噤若寒蝉。
姜星火的脸色变得极冷,他缓步走到刚才说了汉语的那人面前,双眸盯着他,缓缓开口说道:“你能说涯话,我想你也应该能听懂汉语官话,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位“副使”的身躯不仅是听懂了,他甚至能够明白姜星火话语背后蕴含着的深刻含义。
此时他能感觉到死亡距离他无比的接近,这让他再难保持镇静,牙齿磕碰着,说道:“国师大人恕罪,小人不敢了。”
姜星火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伸出手拍了拍副使的肩膀,温言道:“好说。”
“还不招吗?”
纪纲拔出了绣春刀,寒芒四射。
跟姜星火不同,纪纲的脸色阴沉得厉害,眼角眉梢全是杀意,这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似乎让整座会同馆都变得森冷。
这位副使浑身战栗起来,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心头天人交战着。
他能明白,大明皇帝陛下既然派出了锦衣卫调查他们,他们还要负隅顽抗的话,等待他们的,就是无尽的酷刑,最终被活活折磨致死。
至于他的头儿,手还伸不到大明这里要知道此时此刻,在强大的大明面前,放眼整个世界,除了帖木儿汗国以外的任何势力,都不能直面大明的威压。
一念至此,他咬紧牙关,低下头去,用颤抖着的声音说道:“国师饶命,是我们的头儿让我们干的!”
“你们的头儿是谁?”纪纲持刀逼问道。
“陈祖义!是陈祖义!”
在场众人闻言,却是一愣。
原因无他,此人很出名,属于知名度极高的传奇人物,负责接待番使的大明官员,或多或少都从来朝贡的番邦使团的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如果说海盗也有“王”的话,那么陈祖义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时代的海盗王,或者说,他确实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国王。
陈祖义,祖籍广东潮州人,宋元时期海贸繁盛,陈家世代靠着海上走私生意吃饭,大明洪武年间受到海禁政策的影响,全家逃到了南洋入海为盗。
陈家的老巢,位于三佛齐的渤林邦国,陈祖义在国王麻那者巫里手下当上了大将,在这位国王死后,陈祖义自立为王,成为了渤林邦国的国王,并将三佛齐改名为“旧港”。
旧港,也就是姜星火前世印度尼西亚的巨港,是印度尼西亚南苏门答腊省首府,也是苏门答腊岛南部最大港口与贸易中心,印尼第四大商埠。这个地方在元末明初,就有陈祖义在内的许多中国人来此定居,是个不折不扣的海上战略要地。
有了这块稳固的根据地,陈国王开始了他的“海贼王”生涯。
据《瀛涯胜览旧港记》记载,陈祖义“为人甚是豪横,凡有经过客人船只,辄便劫夺财物”,伴随着一次次劫掠,陈祖义的势力越来越大,盘踞马六甲海峡十几年,逐渐成为这个上世界最大的海盗集团头目之一,他手下的海盗集团,最鼎盛时期成员超过万人,有战船近百艘,他们活动在日本、大明、安南、占城等地,劫掠超过万艘以上的大小过往船只,甚至攻陷过各国五十多座沿海城镇,迫于其骇人的威势,南洋一些小国家甚至向其纳贡。
“我们是陈祖义手下较为独立的一支海盗,在安南东侧的海域打劫了从大明归国的占城国使团,然后陈祖义得知了此事,筹划了这件事,并且特意把会汉语的人都筛了出去免得露馅,我是占城国人,但我阿婆是大明来的,所以从小就会说涯话但他们都不知道。之所以这样做,我也是被胁迫的”
纪纲打断了他的话语,说道:“陈祖义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
这名海盗低垂着头颅,艰难的回答道:“是的。”
纪纲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倒是聪明,知道把责任推卸掉,不过既然做了这件事情,那么,你们就得付出代价,否则以后岂不是人人都敢冒充使团,欺瞒大明?”
这名海盗浑身猛然一震,抬起头来,看向姜星火急切说道:“不是啊,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我们只是奉了陈祖义的命令,我是冤枉的,国师您明鉴啊。”
姜星火听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冤枉?这天底下哪里会有冤枉这种东西?被你们扔进海里喂鱼的真正占城国使团冤枉不冤枉?”
虽然他们听不懂,但没有人敢说话。
哪怕是平素最凶狠的海盗,此时也是噤若寒蝉,没有半点的声音。
姜星火挥了挥手,侍从甲士又把几人拖走,片刻后,第一声惨叫声响起,紧接着又是几声惨叫。
院内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