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旃皱眉,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莫非有哪里不合规矩?”
“规矩?”
胡俨反问:“今天的规矩还是昨天的规矩?”
郇旃心中猛地一颤:“祭酒大人的意思是?”
“你判的这些试卷不合规矩!”
胡俨拂袖道:“伱可知道,今天陛下已经召集群臣议论,要整肃国子监学风,从学规管理、教材范围、督学检查、教官职责、学校考试标准等等方面,都下了大工夫,重查国子监弊端,彻底杜绝荒嬉之风!你现在这般判,岂不是要让我等万劫不复!”
“什么?!”
这个消息让郇旃愣在了原地。
“而且,博士厅那么多的博士、助教、学正、学录,判卷这种事情,又何时轮到你这司业来亲力亲为?太难听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胡俨转身离开,留下郇旃怔怔站立。
他脑袋嗡嗡作响,浑身冰凉。
良久,郇旃才咬牙切齿:“这件事情肯定是姜星火那个混账弄出来的,他是故意陷害我,把我贬到了国子监还不够,还想彻底毁了我的前程!他这种卑鄙小人,该死!”
他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涨,双眸布满血丝,仿佛一头随时可能失控的野兽。
“来人!”
身边从会同馆带过来的小吏依言推门而进,郇旃在他耳边附耳吩咐了几个人名,小吏点点头离去。
————————
国子监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不少人私底下窃窃私语,议论无非都是对国子监新规的指摘。
事实上,没人愿意让国子监的氛围回到恐怖的洪武时期,国子监生员们对于制度的反抗,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洪武十八年,宋讷的严厉管教与恐怖监规的执行,导致监生和学官都深有怨言,在连续饿死了几名监生和学官以后,当时颇有文名的年轻学录金文征串联了另外两名学录田子真和何操,打算把宋讷赶下台,为此,他们找到了同为国子监同僚,但是是吏部尚书余熂老师的老学正陈潜夫,商量让余熂主管的吏部按照七十五岁致仕的正当理由让宋讷离开祭酒的位置,若一切奏效的话,监生不用再受严厉的祭酒管束,也让管理国子监的学官承担的管理与教学的重担减轻一些。
可惜,东窗事发后,身为“天官”的吏部尚书余熂直接被老朱干掉了。
从那以后,国子监就没消停过,学官和监生的串联秘密活动此起彼伏,最著名的莫过于被老朱把脑袋吊在旗杆上的赵麟,便是所谓“监生赵麟贴匿名壁报以诽谤师长伏诛,命执长竿于监前枭令示众,太祖高皇帝于国子监颁布《赵麟诽谤榜册》和《警愚辅教》二录”。
不过相比这些陈年往事,最近的事情却显得有些诡异了。
——新的匿名壁报出现了。
不仅如此,这个消息似乎被有心人传扬开来,消息传播速度极快,由于是在国子监内部公然发布,很快引来大批学官、监生的围观。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蹊跷,如果说这背后没人暗中推波助澜,怕是并无人相信。
“嘘……小点声儿,这事咱们别瞎说……”
听到耳边传来各种议论纷纷,曾经参加过太平街论道,已经从八品博士调到外地,又转任一圈回来升任国子监监丞王允绳面色有些难看。
“凑什么热闹,都散了!”
监丞执掌绳愆厅,对生员们的威慑力还是蛮大的,聚集在匿名壁报旁边的生员、学官们纷纷散去。
王允绳皱紧眉头,转头望向身旁的范惟兴,低声问:“小范,你可听到了什么风声?”
作为科学格物论支持者,带领同学成功试制出国子监第一个热气球的范惟兴,眼下在国子监里已经颇有影响力,但他却并未收到任何风声。
见范惟兴摇头,王允绳伸手欲撕,但还是放下了手。
“还是等祭酒和司业来再做决断吧。”
“我虽然不知道……不过,既然敢公然发表匿名壁告,必定是有恃无恐!”
有人发布了这样一则反对国子监新规的匿名壁告,一方面是给国子监新规施加压力,另外一方面就是为了引起舆论关注,让整个南京乃至江南士林的人都知晓。
此举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想通过舆论的力量,逼迫某些人改变原本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