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伦苦着脸解释道:“陛下容禀,是高逊志提议,为了避免刚才那样的熬人,所以才要加快比赛节奏,把思考的时间缩短一半。双方都认为可行,这才改变了比赛方式。”
是的,刚才几乎要晕倒在擂台上的汪与立,以及逐渐升高的日头,让双方都不约而同地认可了加快比赛节奏的提议。
毕竟除了曹端,剩下的高逊志、姚广孝、张宇初,都算不年轻了,要是真陷入鏖战,这又不是《倚天屠龙记》,没有年纪越老越能打的说法,年纪越老才越不禁耗。
而这种快节奏比赛,其实是不利于曹端打消耗战的,所以由高逊志提出,守擂的一方没有理由不接受。
朱棣听了董伦的话后,略微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朕希望更改仅此一次。”
“遵旨。”
董伦恭谨应道,心中松了口气,总算是糊弄了过去,今天永乐帝的耐心似乎还不错。
金幼孜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或许他们觉得,短时间足够他们分出结果了,而且这未必不符合荣国公的心意。”
这句话顿时提醒了朱棣。
“正是如此。”
作为燕军二号军师的金忠摸了摸胡须,笑眯眯地道:“若是论辩经,他们是高手中的高手,我猜一柱香时间内决出胜负并非难事。”
金忠和金幼孜相视一笑,他俩知道,这个提议确实是高逊志的主意,但真正能做决定同意的,还是姚广孝这个最后的守关人。
“既然如此,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陛下,万一挑战方赢了呢?”
成国公朱能忽然问道。
朱棣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老和尚是个聪明人,他绝不会犯错误。而且”
他的目光移向远方的姚广孝身上,似有深意。
朱能微愣,接着反应了过来,想来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底牌捏在手里。
朱能跟姚广孝相交多年,他知道老和尚肯定不打无准备之仗。
擂台上。
依旧是守擂者享有第一回合的主动权。
如果说汪与立和卓敬都是那种先试探两招再绵里藏针以决胜负的选手,那么到了高逊志和张宇初这里,风格显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两人都是讲究抓着对手的弱点不放,以雷霆之势速战速决的。
张宇初不是儒家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君子风范,他非常珍稀这个先手机会,毫不犹豫地顺着刚才高逊志露出的“破绽”猛攻。
是的,高逊志刚才击败卓敬的时候只说了几句话,但已经被张宇初找到了破绽。
这也就是辩经这个游戏,为什么高手也很难一挑多的原因,不仅是说得多底牌露的多,破绽也会跟着露出来。
张宇初开口道:
“贞观七年,李世民召臣下聚于显德殿,议治国之道。
魏徵曰:若圣哲施化,上下同心,人应如响,不疾而速,期月而可,信不为难,三年成功,犹谓其晚。
封德彝对曰:三代以后,人渐浇讹,故秦任法律,汉杂霸道,皆欲化而不能,岂能化而不欲?若信魏徵所说,恐败乱国家。”
人群之中惊疑之声不断,这是《贞观政要》里关于王霸之辩的很有名的一个典故,一般是坚持己见的魏徵以及最后的结果来说明行王道的正确,然而。这话好像不应该是从守擂的张宇初嘴里说出来的吧?
这算是怎么回事,我说你的话,让你无话可说?但坐在台下的曹端,面色却稍微凝重了起来,他挺直了脊背,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高逊志的反应。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张宇初一开始就要露一手了。
张宇初的话语还在继续。
“魏徵答曰:五帝、三王,不易人而化。行帝道则帝,行王道则王,在于当时所理,化之而已。考之载籍,可得而知若言人渐浇讹,不及纯朴,至今应悉为鬼魅,宁可复得而教化耶?太宗每力行不倦,数年间,海内康宁,突厥破灭,因谓群臣曰:贞观初,人皆异论,云当今必不可行帝道、王道,惟魏徵劝我。既从其言,不过数载,遂得华夏安宁,远戎宾服,突厥自古以来常为中国劲敌,今酋长并带刀宿卫,部落皆袭衣冠,使我遂至于此,皆魏徵之力也。
《资治通鉴》亦载:由是二十年间,风俗素朴,衣无锦绣,公私富给。”
张宇初黑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