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勾住的部分替换掉了。这个笑容大不同,既自信又大方,满心满怀都是真正的高兴。魏应洲许久未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见到真正的高兴。成年人总是不快乐的,好似机能退化,将快乐的能力都丧失了。可是张小婷不一样,她有了孩子,这是她千辛万苦历经绝望之后的巨大希望,这股希望强大得足以抵抗她下半生所有的不快乐。魏应洲都被这个女孩迸发出的真正的快乐感动了。
所以现在,魏应洲不相信。
她不相信一个真正快乐的成年人,其生命会比那么多不快乐的人更短暂,仿佛像一个证据,最终证明了快乐这回事本不应该属于成年人。
魏应洲选择推翻证据,拼死守护世间所有的真正的快乐。
傍晚,才六点,天色就已暗透。临近冬至,上东城的白天很经不起考验,像是害怕黑暗似的,总是早早溜走。
苏见曦从公安局出来,人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魏应洲。
她站在台阶下,长身玉立,背后是她开的那辆价格不菲的保时捷。她不似平日靠着座驾耍酷,苏见曦知道她是以桥银首席执行官的身份,向他要个说法来了。他知道她怀疑他,但他不怪她,因为他有足够被怀疑的理由。事实上,连警方都怀疑他。
一个大好的女性,三十七岁,遭受过社会历练、命运捶打,早已是过了冲动为人的年纪,却在孩子只有四个多月的情况下,以极其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作为母亲的生命。警方给出了死亡原因:产后抑郁症。一纸原因,将苏见曦和凯恩医疗推向了风口浪尖。
魏应洲打开车门:“上车。”
苏见曦点点头,没有犹豫。
魏应洲上车,关上车门,没有开灯。
深冬,未开灯的车就像一头被黑暗吞噬的猎物,坐在车里的人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魏应洲的声音比车外零下的温度更冰冷:“张小婷的产后抑郁症是怎么回事?”
苏见曦声音平静:“我向警方说的,和我向你说的,都一样。我保证,张小婷从入住凯恩医疗,顺产,搬入凯恩会所,一直到最后出月子离开会所,这两个月内,她都非常健康,没有产后抑郁症的迹象。”
“你怎么保证?”
“会所的监控视频、关于张小婷的所有生产记录、抑郁症自我评估文件,这些都可以证明我所说的每一个字。如果你想看,我全都可以给你。”
“我现在就要看,你敢给吗?”
黑暗中,一时无声。
她将怀疑表达得如此彻骨,几乎葬送了两人数十年的同窗之谊。他的那点暧昧真心,在她那里无足轻重。
苏见曦立刻拨电话,交代下去:“刘嘉,警方带走的那些视频和资料,所有的备份,你马上整理好,全部送至桥银首席执行官办公室,不允许漏掉任何一份。”
电话收线,两人久久无语。
被心上人怀疑,他也不是不痛苦的:“魏应洲,我知道你怀疑我。但作为业内人士,我还是想对你说几句题外话。产后抑郁症不只会在生产结束后马上发生,它会潜伏两年甚至数年之久,家庭成员对其的影响更大。你想过调查我,就没有想过调查其他人吗?”
半晌,魏应洲冷淡回应:“张家托我把人交给你,你却让我对张家无法交代。现在,你还建议我去调查张家人。苏见曦,你让我怎么想你?”
他“呵”了一声,像是心里有很多想法,都在“喜欢她”的名义之下顺受惯了,最后往往就只剩下了一句“呵”,似哭非笑。
他看向她,问了一句真心:“当年,全世界都怀疑我,只有你信我。现在呢?”
魏应洲将自己从一切无关社交中抽离。
她交代黄婕:非商业必要邀约,全部取消,包括亲友来访。
黄婕赶紧问了一句:“那谢特助呢?”
魏应洲一视同仁地给了一句“不见”。
黄婕老实巴交地补充了一句:“好的,谢特助近期也都没有约魏总。”
魏应洲更不爽了。
她将自己扔进桥银这个巨大的工作机器中,尽最大努力平复心情。她需要足够的冷静,来为张小婷的意外讨一个真相。
两周后,魏应洲约方耀东吃晚饭。
方耀东的时间很难约,她约了三次才约上。方耀东风尘仆仆地赶来,嘴角一圈胡楂,一看就是熬了几个通宵。
他一屁股坐下,开门见山:“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也正准备找你。局里为了张小婷的案子调齐了骨干组成了专案组,连轴转了两星期,所有人都没回过家。”
魏应洲抬手给他倒茶:“为人民服务,辛苦。来,这杯满上。”
她倒个茶,倒出了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