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幽的那一缕灵力准确无误地找着了他的识海,只见里边大片的灵丝如藤蔓般纠缠着。
比之她先前所夺舍的男修,这周熹照的灵丝密密匝匝,乱作一团。
那一缕外来的灵力如同一只纤柔的手,将缠绕在一起的灵力缓缓拨开,又一根一根地仔细查看着。
百年前……
渚幽细致地搜寻着,终于找到了百年前的那一根灵丝。
可未曾想到,那灵丝似是遭人损坏一般,底部裂痕遍布,已是要断不断的模样。
或许是周熹照不想将那日之事忘却的缘故,竟用灵力硬生生稳住了那一根灵丝。
渚幽心如擂鼓,不知怎的,竟有些焦急,也不知那残破的灵丝中还留存着多少记忆,若是周熹照记得,那她大抵也是能透过这根灵丝看得见的昔日之事的。
然而,她查看起这缕灵丝的时候,却发觉所能看见的幕幕多半是断断续续的,就像是那一整日被刀分成了数片,其中还丢失了不少。
她双眸一闭,将神识带入了那一缕灵丝。
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周熹照猝然一个哆嗦,随即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渚幽睁眼时,眼前雪白一片,远处的高山雪顶直入云霄,天穹一片灰白。
冰雪漫天盖地,千里之内,嗅不见半个活物的气息,风声呼号着,如同兽吟。
这是在神化山之内,百年之前,周熹照果然进了神化山。
她的神识附在了周熹照的灵丝上,故而也只能跟着周熹照一步步地往前走着。
周熹照约莫是硬闯进这神化山的,灵台受了些伤,步履也显得有些蹒跚,他在雪地里走得不太稳,心绪一片混乱,焦急而无助地朝四周张望着。
他在找人,找他的大弟子。
那弟子是他的孙,又许是他的曾孙,这辈分得追溯到许久之前,连他自己都不大记得清了。
在冰雪中漫步的周熹照满心想着,就要关山了,他得将人带出去。
不知怎的,山骤然开裂,一大道沟堑在他的脚边裂开。
地动山摇着,耳边隆隆作响。
周熹照险些没站稳,一个趔趄后连忙招出命剑,将剑尖嵌入了地下,堪堪支住了身。
地面裂得突然,那沟堑朝远处蜿蜒开来,好像是这冰雪上生出的一道乌黑狰狞的疤。
循着周熹照的视线,渚幽也跟着往深沟里看,一眼却不能看到底。
那沟堑就像是长应自半空跌落时摔出的那一道裂谷,若她没有猜错,底下定也有一扇魔门。
周熹照带在身侧的弟子命牌忽地亮起,他终于目浮喜意,纵身往下一跃。
那时是腊月十五,凡间有祭天帝、祈平安的习俗,天上也正巧在办宴,众仙齐聚一堂。
若是渚幽没有记错,那一日比她渡劫不成还早了半月,只是没想到她未渡得过天劫,还跌了修为,后又被陷害冤枉,再后来才上了斩仙台。
周熹照落地后匆忙分出神识,如烟的神识朝四方猛蹿而去,欲要找到他那不知身在何处的大弟子。
终于,在沟堑尽头,他寻到了那弟子孱弱的气息,心痛不已地狂奔而去,只见地上鲜血如梅,他的弟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弟子的身边似乎站着个人影,那人浑身像是蒙着雾,叫人看不清相貌。
或许就是这人将周熹照的灵丝破坏了,渚幽心想。
那人也不知是何身份,是见不得人还是怎么的,做了这等事竟还想让周熹照将她忘了。
可惜,周熹照不肯忘,虽是记不得那人的长相了,却将她所说之话记得一清二楚。
沟堑底下的魔门果真仍在,那门受魔气环绕着,浓黑的烟缕如同一只只手,朝周遭猛抓不歇,欲要将躺在地上的那凡人修士给卷入门中。
奔腾而出的魔气如同伸长了数丈的利爪,五指尖锐如钩,险些碰及那弟子的衣裳。
周熹照连忙施法,堪堪将魔气击退了数尺。
他本就身负重伤,如今想将魔气击退,已十分吃力。
站在边上的那身形模糊的人忽地开口,“你们胆敢将今日之事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