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唱歌给我听吧。”片刻后,秦青卓又说。“想听什么?”“《轻啄》,”秦青卓说,“想听这个。”江岌笑了笑,应了声“好”,在他耳边低声清唱起《轻啄》。秦青卓则闭上眼睛,听着他用低沉而干净的嗓音唱着这首为自己写的歌。屋内光线渐暗,谁也没开灯,就这么抱在一起,一个安静地听,一个安静地唱。一直等到钟扬和彭可诗过来,两个人才分开,秦青卓回了自己的工作间。拿起吉他继续排练时江岌心里叹了口气这次又没能聊成。然而秦青卓一说累,他又实在不忍心跟他继续聊下去。那就等晚上吧,江岌心道,晚上一定好好聊聊这事儿。然而晚上也没能聊成。坐到沙发上他刚说了“助唱”两个字,秦青卓就朝他靠了过来,手指摸上了他的腰。起初江岌握住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坐好别动,但秦青卓执意凑过来,附在他耳边诱惑般地说了声:“躺好,今天我来动。”于是理智迅速溃败,欲望大获全胜。做的时候是没办法聊正事的,做完之后秦青卓又会很快入睡。“秦青卓你故意的吧,”结束之后江岌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腰,“你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睡吧睡吧,”秦青卓闭着眼睛,话音里带着点笑,摸索着搂住他,“明天早起排练。”江岌掐完他的腰,又伸上来掐他的脸:“那你来给我们助唱。”一说助唱,秦青卓就没音儿了,闭着眼睛不出声,呼吸渐沉,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着了,反正江岌再说什么,他全都毫无反应。江岌对着他没办法,以往江北不听话的时候,他早就凶过去了,对着秦青卓他却凶不起来。话也不忍说重了,动手就更不可能了,掐一下腰,手上都得留着九分力就这,被他掐一下,秦青卓身上被掐出的红痕都得过一会儿才能消。于是一直到次日上午,江岌去了排练室,“请秦青卓助唱”这事还是毫无进展。排练中途他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遇到了林栖。“怎么样啊,”林栖跟他朝同一个方向走着,“那事儿成了没?”“还没。”江岌说。“青卓怎么说的?”“就……”“色诱”两个字从脑中冒出来,江岌不动声色,顿了顿,“总是转移话题。”“他转移话题,你就顺着他聊别的了?”林栖接着问。江岌“嗯”了一声,心道你不知道他是怎么转移话题的。“少年,你这样是请不到你们秦老师的。”林栖抬手搭他肩,语重心长,“秦青卓可是从寰扬出来的人,他应付过的媒体比你听过的专辑还多,转移话题是他的拿手好戏知道吗,你要是每次都顺着他聊别的去了,那等决赛结束了你也跟他绕不回正题上。”说完又好奇问了句,“哎,他这次又是怎么转移话题的?”江岌:“……”“我是不是不该多嘴问这句,”林栖笑了一声,接着给他出招,“总之,你要是真想请他,就别着了他的道,也别太顺着他,青卓这个人,有的时候就是得逼他一把的。”江岌一时没说话,继续往前走着。林栖最后这句话让他有点醍醐灌顶。说醍醐灌顶不太准确,他内心其实一直都知道,秦青卓或许就是需要被逼一把的。否则接下来事情就会一直在原地打转他提起来,秦青卓绕过去,然后就一直这么磨到决赛,磨到只能让林栖来做这个助唱。倒也不是每次就忍不住身下那点欲望,想忍当然是能忍得住的。只不过一想到继续逼下去,秦青卓就会又出现那种抗拒且躲闪的眼神,且会肉眼可见地变得不开心起来,他自己就先打了退堂鼓。毕竟相比逼着秦青卓去做某件他不愿做的事情,江岌更想看到秦青卓快乐、沉沦和失控的样子。走到楼梯口,林栖要下楼了,江岌才出声道:“栖哥,有时间聊聊么?”“有啊,”林栖说,“你想聊什么?”“聊聊秦青卓。”江岌说。“我猜也是,”林栖笑了一声,朝隔壁会议室指了一下,“走吧,去屋里坐着聊。”两个人进了会议室,在桌角拉了椅子坐下来。都是不喜欢绕弯子的性格,江岌接着刚刚的话,直说道:“我觉得你刚刚那话说得对,秦青卓可能就是需要有人逼他一把,但我不太忍心。”“知道,”林栖笑着说,“不然我为什么说给你们做个备选,我觉得你也狠不下这心来。”“狠不下心是一方面,还有就是,”顿了顿江岌说,“我也不确定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会不会反而加重他的症状。”林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笑容敛去,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才问:“你对青卓这病了解多少?”“不多,”江岌说,“只知道是咽鼓管异常开放症,下载论文查过相关资料,但也没什么头绪。试着跟他聊过,但他总是转移话题,看起来很不想提起这件事,我也就没坚持问下去。”“正常,他跟谁都不喜欢聊这个,就算是季驰……”林栖顿了顿,“不好意思啊,在你面前说季驰没事吧?”“没事,”江岌说,“你说。”“行,”林栖继续道,“就算是季驰以前总陪他去看病,平时也不怎么敢跟他聊这事儿,因为一聊起来,青卓的心情就会变糟。说真的,他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是提都不能提,现在你要是提了,他虽然会把话题绕过去,但起码情绪是稳定的。”“那你觉得我应该逼他一把么?”江岌问完,见林栖没答,又补充一句,“我不是想让你替我做这个决定,是觉得你们认识的时间更长,你可能比我更了解他。”“我也没办法替你做这个决定,”林栖笑了一声,“因为我也不知道要不要逼他。不过这么多年,我们也确实做过不少尝试,上次音乐节你也在场,我把他拉上台,其实就是希望他能重新开口唱歌,但结果你也看到了,他不唱,只弹了吉他。还有夏绮,之前拉他做节目导师,也是希望给他一个重新回到舞台的契机,但磨了很长时间他也只答应做音乐总监,要不是手腕被扣住,秦青卓也不急着用力挣,凑近了去亲吻江岌:“别那么正经啊……”他企图向之前那样,把话题转移到让两个人都愉快的方向去。然而江岌这次却不肯顺着他来江岌一只手钳着他两只手腕,另一只手轻掰他的下颌,又叫了一声“秦青卓”。以往说起这件事时,江岌都是那种有点哄着的、商量的语气,且一旦察觉到秦青卓的躲闪和抗拒,他就会迅速心软、半途止步。而现在他看上去非常认真,认真到有些严肃,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话题推进下去。“你不是说过么,”江岌看着他说,“恋人就是要参与彼此的生活,遇到事情要两个人一起商量着来,为什么到了这件事情上就不能商量了?”秦青卓沉默下来,不再耍赖似的去吻他。这话确实是他几天前刚说过的,说出口的话他不能不认账,要求江岌做到的事情他也不能自己先赖掉。原本是打定了主意一直磨到决赛那天的,但现在好像行不通了。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地说:“江岌,我就是不想做这个助唱,每一次你问我的时候,我都表达了拒绝。我不明白,我不想做的事情,你为什么非要逼着我做呢?如果你不想做某件事,我绝不会三番五次地说服你一定要做。”江岌松开了他的手腕,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终于第一次开始正面而认真地聊起这个话题。就像是房间里的大象,它就在那儿,但之前他们都选择了对它视而不见。而现在他们才真正敢伸手去触碰它、谈及它。“那如果我不想去上大学呢,”江岌说,“我就想过回在酒吧驻唱的那种日子,你是会选择纵容我,还是会选择说服我?”“那不一样,”秦青卓眉头微蹙,“上不上大学对于你的人生来说很重要,但做不做这次助唱,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没那么重要。”“我以为我们讨论的不单单是这次助唱的问题,”江岌说,“而是你什么时候能克服心理障碍重新开口唱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