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舞姬蹲在院子里洗妇人换下的脏衣裳。汗滴从额头滚下,她顾不上擦,洗好衣裳,搬出几罐晒干的大豆、小豆、荜豆、婆娑草,坐在光线明亮的门口,拣出没有干瘪的豆子,用药臼、药杵捣成细末。
这活计看着轻松,其实最累人,拣一会儿腰酸背疼,一天的水磨工夫才捣得一小碗细末。
妇人看着舞姬清瘦的背影,低头擦了擦眼角。
药熬好了,舞姬端进屋。
妇人喝了药,一眼瞥见舞姬手指上的伤痕和茧子,悲从中来,眼泪掉进药碗。
“腓腓,这几年苦了你啊……我帮不上忙,拖累了你……”
舞姬笑笑,扶妇人起身,让她坐在门口晒太阳,接着捣药杵:“我阿娘走得早,是阿嫂把我带大的,我照顾阿嫂,天经地义。”
妇人心里涌起一阵苦涩。
那不一样。
从前她是长媳宗妇,奴仆环绕,照顾小姑子,只需要吩咐婢女仆妇,用不着自己动一下手,哪像腓腓这么操劳?
腓腓还时不时被县令叫去酒宴上献舞,被呼来喝去,随意欺凌……
几个光着脚的孩子从巷口跑进来,趴在矮墙上叽叽喳喳喊三娘:“你哥哥搬石头的时候从城墙上摔下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舞姬和嫂子都吃了一惊。
“我去看看。”
舞姬收起药杵,送嫂子回房躺下,蒙住脸,匆匆赶去城门。
路边铜锣当当,人声呼喊,一群汉子围在墙角斗鸡。
人群里一个戴幞头、穿锦袍的公子看见舞姬,眼睛一眯,跳出来挡在她面前。
“这是三娘吧?你要去哪里?瞧瞧,走得这么急,走累了吧?哥哥看着真心疼,来,坐下喝碗冰镇牛酪浆吧!”
舞姬绕过公子,继续往前走。
公子的伙伴见状,交换几个眼色,全都凑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把舞姬团团围住,大叫大嚷:“三娘,周公子心疼你,是你的造化!”
“都客气点,别吓着我们三娘。”周公子佯怒呵斥众人,拦住舞姬的去路,换了张笑脸,“三娘啊,听说你哥哥摔伤了?役夫可怜啊,摔伤了往乱葬岗一扔,没人管他的死活,你别急,我这就派人去把他抬回来,请医者帮他治伤……”
他停了停,直勾勾地盯着舞姬蒙面的巾子下露出的一截白皙脖子,心痒难耐。
“只要你求我一声。”
周围的人立即起哄:
“三娘,只要你求求周公子,你哥哥就有救啦!”
“三娘,你哥哥摔得头破血流,再耽搁一会儿就没气了!”
“你们家只剩下他一个男人了,你不想给哥哥收尸吧?”
他们一边喊叫一边往里挤,把舞姬往周公子怀里推,混乱中,有人故意扯舞姬的衣裳,还有人趁机在她肩膀、胳膊上摸了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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