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有些迟疑:“她们……没有别的去处了么?”
“天下何处不是如此?”
老妪浑浊的双目里划过一片哀『色』:“女子生来卑贱,不过是男人的附庸。若她们是男孩,或许还能去工地码头帮工,然而那种干体力活的地方,哪会想要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命如蝼蚁、命如蝼蚁啊,我这副烂命——”
她说罢重重咳嗽几声,再抬起双眼时,望向宁宁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困『惑』,对身旁的阿卉道:“这二位是……?”
“他们是今早那位哥哥的朋友。”
阿卉耐心解释,继而扭头对宁宁道:“对不住,『奶』『奶』时常会忘事。”
这是阿兹海默综合症的病况。
“哦哦。”
老妪茫然点头,又咳了几声:“等『奶』『奶』回房继续作画……趁我还能看见,多给你们赚些钱,要是往后我走了,你们连饭都吃不上,那怎么得了?”
阿卉忍着哭腔叫了声:“『奶』『奶』。”
阿卉不忍告诉她,其实她的视力一日不如一日,画出来的东西早就歪歪扭扭,看不清落笔痕迹;更不忍让她知晓,那些古怪的画作已有多日无法卖出去。
举步维艰,无能为力,这似乎是绝大多数贫民女子既定的命运。
鸾城之内,凶案频发、数名少女不见踪迹,至今没能得到消息。
百花深处,风尘女子一生卖笑,多的是言不由衷、命如飞絮。
深陷淤泥,无路可退,更无从反抗,唯有被强迫着接受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一生——
真的……没办法反抗吗?
“『奶』『奶』。”
宁宁叹了口气:“能让我看看您的画吗?”
宁宁想用自己九成的钱,重金买下这些画。
她本来只是存了欣赏的念头,在阿卉带领下来到『奶』『奶』房间,拿着画卷一幅幅地往下翻看,在见到其中一张时,不由得呆愣在原地。
那是张年代久远的画作,勾勒着月下一男一女并肩而行的画面。
他们两人都穿了男装,左边的少年只『露』出一道消瘦背影,右侧的女孩发带被风吹散,匆匆回头伸出右手,想要将它重新握在手中。
青丝高扬,美目流盼,一双上挑的细长眼眸如同深渊,旁人只需看上一眼,便心甘情愿沦陷其中。
这张脸,她是认得的。
正是鸾娘。
“看上这幅画啦?”
『奶』『奶』哑声笑笑:“我曾经时常见到两个小公子在深夜的花街并肩而行,这日才察觉出来,原来其中一位是个漂亮小姑娘。”
“他们俩——”
宁宁的心跳不自觉加快许多。
在所有人的叙述里,都没有提到过这个与鸾娘交情甚笃的少年,如果正是他在与之飞鸽传书——
“『奶』『奶』,您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么?”
“我未曾与他们有过交谈。”
老人摇头:“其中一位是如今的城主夫人,对吧?她某日路过我的摊点前,驻足许久,特意买了一幅——那幅是他们都穿着男装,坐在河边夜谈的背影。”
时隔多年,鸾娘再见到画作时,仍会驻足将其买下。由此可见那名少年在她心中地位颇高,或许……
甚至要远远超过骆元明。
宁宁放柔声线,继续追问:“您知道画上少年的名字吗?”
老人怔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