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身绯袍的夏原吉,急匆匆地赶到了朱棣面前。
夏原吉进屋后,先是对朱棣行礼,随后说道:“臣户部尚书夏原吉,参见陛下。”
朱棣淡淡瞥了夏原吉一眼,说道:“爱卿免礼平身。”
说罢,朱棣指了指龙案上的奏折。
这是夏原吉的上书,主张在盐、茶等所有领域,全面推进税制改革,其中也包括之前姜星火在诏狱中提出的地税思路,针对地主士绅进一步征收继承税、分家税等等。
“太急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夏原吉站起来后,朱棣又道:“维喆,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朕非常器重你,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朕的苦衷,也清楚今天为什么召见你。”
夏原吉叹息一声,道:“陛下,您的苦衷微臣明白,可是微臣真的不想卷入庙堂争斗中,这份奏折,都是臣作为户部尚书,出于为国的考量。”
“朕也从未想过要让你卷入其中。”
朱棣也有些无奈,他揉了揉眉心,缓缓说道:“改革税制,整顿钞法,清理盐茶。这些事情不是不该做,但总得一件一件来,国师想要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夏原吉眉宇间透露出浓浓的担忧之色:“陛下,这次的两淮盐场的事件反应出的问题,实在是太严峻了,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整个大明的财政可就完了。唉!”
他摇头长叹,似是在为大明惋惜。
“这封奏折你拿回去吧,朕不留中了。”
“陛下恕罪。”听到这里,夏原吉连忙叩首,一脸的惭愧之色,他的神色,显然是给朱棣看的。
姜星火虽然没有自己出场,还在大明银行里工作,但却委托了夏原吉来做报告。
同时也计划好了如果能进一步扩大两淮盐场事件的规模,那就借着这个机会,争取全面改革盐茶等专营商品的榷税。
但目前看来,这个目的显然没有达成,朱棣有他的顾虑,不愿意骤然加快改革的脚步,只同意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来。
随着改革进程的深入,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朱棣与姜星火开始出现了一些微小的分歧,目前当然只是在行动步骤等问题上,称不上谁对谁错,怎么做都是有道理的。
“盐茶等事,盐是第一;天下盐场,两淮第一。”
朱棣的意思很清楚,别的东西先不动,这次只动盐,而且只动两淮盐场。
事实上,这是由淮盐课税在大明财政收入中所占的重要地位决定的,按《明史·食货·盐法》的记载,两淮作为明代最大盐区,光是洪武五年,开中法刚刚颁布施行的时候,就能够每年达到年产盐35。2万引,占全国116。1万引的30。32%而且每年缴纳中枢的税额占全国的55。1%,远远高于其盐产量在全国所占的比重,是名副其实的盐业半壁江山。
而目前大明的外部局势确实比较恶劣,正在进行对安南的战争,同时帖木儿汗国的入侵就像是悬顶之剑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大明必须抢在这柄剑落下来之前,先把北面的蒙古人打疼,而后全力应对帖木儿。
正是基于这样的背景,国内的变法才必须稳妥,不能冒进,不能造成大规模的变乱。
所以,朱棣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朱棣相信,姜星火和夏原吉,是能理解他的苦心的。
朱棣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夏原吉行礼,随后转身离开。
“唉!”看着夏原吉离去的背影,朱棣轻轻叹了口气。
夏原吉是个聪明人,也是他一步步提拔起来的,如今在朝堂上的威势甚至比蹇义、茹瑺还要盛。
可惜,自从在诏狱里被姜星火的财政和税收学折服后,如今和姜星火是走的越来越近,这让作为皇帝的朱棣,感到了一丝警惕。这种警惕虽然还没有演变成猜忌,但终归是令人不安的。
不过不管怎么,朱棣想要完成他的伟业,就得搞钱,而且得搞很多钱,而不管是大皇子朱高炽,还是那些迂腐的文官,都没办法帮他搞钱。
只有姜星火、夏原吉这样他眼中的能臣干臣,才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代替他去跟士绅文官集团对着干,去撬动这些固有的利益集团的墙角,给他源源不断的搞钱。
所以,改革不能停下脚步。
朱棣虽然有作为皇帝再正常不过的一些对臣下的心思,但正如“君子论迹不论心”那般,必须的支持,他依旧痛快地给予了姜星火。
很快,一道圣旨从皇宫里传出,命国师姜星火全权负责盐法改革事宜,同时都察院、锦衣卫配合继续深挖两淮盐政贪腐这道圣旨一出,一时间,又惊起满城风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