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纯,洪武三十年才从国子监出道的年轻人,步入仕途是因为被当时的吏部尚书杜泽看中,经杜泽推荐,老朱把他扔到了吏部,先后任文选司员外郎、考功司郎中,很得蹇义赏识。
此人精明强干,精力几乎无穷无尽,这段时间给姜星火也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已经很少见到能每天不怎么睡觉就可以精神充沛地从事大量工作的肝帝了。
姜星火从金纯手里接过一摞文书,蹇义亲自拿着另一摞,两人去宫里见皇帝。
京察的过程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其实是结果和后续。
皇宫,奉天殿。
朱棣身边有姚广孝、金忠、金幼孜等人,显然是在商议军事谋划上的事情。
“臣惟当今之事,其可虑者,莫重于边防,庙堂之上,所当日夜图画者,亦莫急于边防。
靖难以来,边境空虚,虏患日深,臣等屡蒙圣谕,严伤边臣,人心思奋”
“哼,盛庸倒是会说话。”
奏折是新任大同镇总兵官历城侯盛庸上的。
南军这些名将,譬如盛庸和平安等人,算是在战争过程中从中高级军官里靠着战功逐渐崭露头角的,南军兵权交替的转折点,就是建文二年四月李景隆兵败白沟河逃往济南,济南一座孤城危在旦夕,而朱棣亲率燕军尾随而至,李景隆直接润了,当时都以为济南要失守了,谁料盛庸与铁铉一文一武全力固守,燕军围攻济南三个月打不下来,被迫撤退,这直接成了靖难之役的一个小转折点。
如果当时盛庸和铁铉守不住济南,那么在南军大溃败的情况下,燕军肯定能取得更大的战略主动权。正因如此,建文二年九月论功时,盛庸被建文帝封为历城侯,食禄一千石,随即被命为平燕将军,任总兵官,陈晖、平安为左右副总兵,马溥、徐真为左右参将,铁铉进升为兵部尚书参赞军务。…。
你说能不能打,既然能跟朱棣作对好几年,那肯定是能打的,但跟这些靖难勋贵一样,也算是时势造英雄吧。
可如今的盛庸,也只能是在兵少将寡的大同镇老老实实地蹲着,想要发挥一点,那就只能靠自己积极表现了。
“今谈边事者皆日:吾兵不多,食不足,将帅不得其人。臣以为,此三者皆不足患也夫兵不患少而患弱,今军伍虽缺而粮籍具存,若能按籍征求清查影占,随宜募补,着实训练,何患无兵?捐无用不急之费并其财力以抚养战斗之士,何患无财?悬重赏以劝有功,宽文法以伸将权,则忠勇之夫孰不思奋,又何患于无将?臣之所患,独患无奋励激发之志,因循怠玩,姑务偷安,则虽有兵食良将,亦恐不能有为耳。”
话都是套话,但翻译过来,便是盛庸觉得虽然客观条件确实不太行,但作为边将,他认为只要努力发挥主观能动性,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
但这话就看怎么理解,既可以理解成盛庸勇于任事、主动求战,也可以理解为盛庸觉得大同镇虽然可以整顿,可底子终究还是太差。
最关键的就是那句“臣之所患,独患无奋励激发之志”了。
“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啊?”
工部右侍郎金忠只是笑道:“怕是盛庸、平安等将听闻骤然改制为九边,心头惴惴,故而上书试问吧。”
金忠这人出生名门望族,可惜早年家道中落,尝尽了世态炎凉,而其人自小博览史籍,熟读兵法,从燕王府看门的大头兵一路做到二号谋士,胸中韬略自然是不凡的,若是“黑衣宰相”姚广孝能称个“小诸葛”,那金忠其人随燕军南征北战,赞理军务,运筹帷幄,也可以称个“小法正”了。
“金幼孜。”
朱棣扶着腰唤道。
“臣在。”在一旁默不出声的金幼孜躬身应道。
“国不乏良将而乏忠勋,苟有拳拳之心,当竭力以奋,自彰于日月也就这么回复历城侯。”
见姜星火和蹇义来了,朱棣示意他们先等会儿。
围绕着堪舆图和沙盘,几人又做了好些功课,姜星火在旁边看了看,军事上他是半吊子,百人战术级别有经验,整个战略层面也能吹一吹,但要是像他们这样详细地谋划整个战役,那肯定是不太行的,没办法,没干过这种高级参谋的工作。
朱棣等人在认真研究在经营三大营整编好以后,干脆利落地拿下秦、晋两藩。
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再加上安南现在已经在撤军,那么大明在整个国内和南线,就基本没有任何军事上的压力可言了。海外的郑和舰队另算。
显然,大明的军事重心,正在逐渐缓慢但不可阻挡地往北线偏移,整个帝国的军事资源,无论是人力、物力还是其他的什么,都在往北线倾斜,这是下一步的大战略方向,谁都动摇不了。…。
“伱们两个先回去吧,荣国公留下。”
当金忠和金幼孜都收拾好离开以后,朱棣掩上了地图,看向姜星火和蹇义。
这几天高强度过堂的京察,显然给他俩也折磨的不轻。
“结果都出来了?”
“出来了。”
蹇义瞥了一眼姜星火,说道:“按国师的意思,从严从重,八法之下,哀鸿片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