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只待你病情好些,我们即刻启程。”
“烧热已退下了,你不用担心我。”
周妩说着便要起身准备收整行装,结果目光依次在屋内扫过,就发现除了她的一套新衣裙放置在条案明面上,其余皆被收拾好
,衣柜衣架都是空的,博古架上的心法卷宗也已装满箱箧。
容与拉过她的手,出声:“你风寒初愈,这些琐事哪还用你劳心。”
周妩一阵心暖,点点头应言:“那好,我去沐浴换身衣裙,然后便下山去。”
“简单擦洗一遍罢,沐浴又怕你受寒,这里炉火烧得不旺,别冒险。”
周妩回给他一个笑脸,遂又转过身去,“好,知道啦。”
……
药庐的损毁程度,远比周妩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因家中的云敷嫂嫂是药理高手,周妩目睹过嫂嫂平日里对珍稀药材的爱惜程度,于是自然能理解一切付之东流的痛心,当然,还有叶儿,就算她不是贞师父的爱徒,没有姜琦那般的特殊地位,可她们日日相处在一起,自是早已生成浓厚的感情,眼下叶儿为抢救药材而死,想来贞师父定是痛彻心扉的。
周妩与容与到时,见到不少弟子正在院中帮忙清理火后现场。
听闻动静,见来人是门主和门主夫人,众人纷纷停下手中动作,依次见礼,容与叫他们起身,随后牵上周妩的手一起迈过前厅,行到后院的歇息所。
他们敲门进入小姜琦的房间,见贞师父正坐在一旁给她熬药,听到动静她回了下头,面色是肉眼可见的苍白。
周妩率先提步过去,向贞师父开口关询一二,贞师父只是摇头,寥寥地回应几l言,便端起药碗向小姜琦走去。
“小师妹怎么样了?”
周妩看着姜琦扑闪有灵的大眼睛,又看她额前明显的红肿伤口,实在感觉不忍。
她眸光很亮,好像看到来人多么高兴似的,周妩一向喜爱她。
贞师父一边喂药,一边答话,“琦儿受了些皮外伤,手臂被横木砸到,裂了骨,除此并无大碍,你们两个刚刚从悬月崖头试炼回来,定是身心俱疲,就别再分神为我们多忧思了。”
“宗门内出了伤亡,我既任门主,统领上下门徒,岂有不管不问的道理。”容与神色严肃着,思吟片刻,见姜琦已将药碗喝得见底,这才略迟疑地开口,“叶儿现在……”
容贞师父面显伤意,垂目应道:“已经安葬了。她无父无母,通知不到谁,于是葬礼一切从了简。”
容与不擅安慰,只好说:“这是天灾,避无可避,叶儿命数如此,贞师父为自己身子考虑,莫要哀思过度了。”
周妩也上前一步,柔声劝慰着,“小姜琦能够死里逃生,是万幸特幸,贞师父还是要顾得眼前人才是啊。”
“贞师父的岁数比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大,岂会不知这些道理,但还是……需得缓缓,你们是懂事的孩子,关心我都知道,现在看着我们一老一小无碍大事,就先回去吧,有事我叨扰宿师兄,麻烦不得你们小辈的,尤其与儿,身任宗主,身上多少干系,快回去吧。”
贞师父送客意味明显,容与周妩两人只好匆匆起身作别。
下山路上,周妩边走边低喃,“贞师父看上去饶有心事的样
子,怕不是真的钻了牛角尖,为叶儿的死哀伤过度?”
“大概如此。”
“你也看不清楚?”
“人的感情复杂,生离死别之际最甚,有时连自己都看不透自己,遑论别人。”
周妩认同地点点头,想到什么,又开口:“小姜琦约莫也是吓到了吧,平日见了面总是灵气的,今日却明显怯怯,话都不敢冒然开口。”
容与:“姜琦年纪小,经历了好比天塌的事,慌惧在所难免,但同样胜在年纪小,会恢复得快些。”
周妩不忍一叹,“希望如此。”
两人继续下山,不再谈论此事,可周妩却还在心里思量,这场火势当真起得蹊跷啊,两人之前已问过院中弟子,被告知的详情是风干物燥,药庐内熬药的炭灰没有凉透,于是遇上干草又遭风一吹,很快聚了焰苗,起了灾祸。
当时周妩追问,火势尚小之际,怎么没被提前察觉,得到的回答则是:贞师父早早睡下,姜琦和叶儿在药房清点,而后两人做到一半实在困倦,便倚在竹椅上小憩了会儿,再醒来时是被烟雾熏醒,那时火势已不可控,叶儿叫姜琦跑出门去寻贞师父,而她自己则在抢收药材过程中被烧断的横木砸中,如此不幸殒命。
这些说辞,出自姜琦之口,是周妩最觉奇怪的地方。
一个孩子,遇到这种大事慌急无措才是本能,哪里会记得那些诸多细节,更不必说如此清晰描述,好像事先准备过说辞一样。
周妩不解,但也不从可探知了。
两人离开青山,去了青淮山面见容宿师父,以汇报历练成果。
他们走后,后院寝屋房门被阖闭严实,姜琦神色忧忧,看着师父平沉的脸色,心里惴惴不安,却又不敢冒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