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驱车朝着餐厅驶去:“我今年才二十几,记性不至于差到那种地步。”
唐如风掀起眼皮反问:“只是因为记性好才记得吗?”
他用吸管轻戳杯底的珍珠,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么答案,但面上仍是那副平静无波的神情,仿佛没有任何事可以引起他的起伏。
陆延缓慢出声:“还因为……”
还因为什么?
他不出声了。
车子一个急拐,驶进了一条小吃街,正值下班高峰期,路边堵得不像样,陆延凭借着高超的车技这才插进一个空位。他打开车门下车,撑着伞走到另外一边,免得唐如风淋湿:“平常吃那些外国菜都吃腻了,喏,今天带你吃吃路边摊烤肉,听说是几十年的老店了。”
唐如风其实不介意吃什么,对这方面挑剔的一向只有陆延,他看了眼四周的环境,是附近比较出名的小吃一条街,拥堵狭窄,吵闹声不绝于耳,却萦绕着浓浓的烟火气,这种感觉对唐如风来说有些久违:“刚好天气冷了,吃点烤肉也不错。”
他们两个大男人,共用一把伞下难免有些挤,时不时就会被人群冲散。陆延单手撑伞,另外一只手紧紧揽住唐如风的肩膀往里面走去,不多时就到了那家烧烤店。
虽然烧烤店生意最红火的时候都在晚上,但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老板是一位利落的中年妇女,声音清脆又爽利:“两位帅哥吃烧烤吧,往里面坐,刚好还有空位!”
陆延是个自来熟的社牛,闻言应了一声,直接拉着唐如风在里面找了个位置落座。这种路边的烧烤小店因为烟熏火燎的缘故,桌面上总是覆着一层黏黏的油烟,怎么也擦不干净,他抽出湿纸巾擦了擦,这才开始扫码点单。
陆延平常穿着休闲,出现在烧烤店看起来倒也不奇怪,唐如风一身价格不菲的西装革履,坐在这间灰扑扑的烧烤店里却有些格
()格不入,他从筷筒里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认真剔了剔倒刺,低声道:“我记得你之前最讨厌来这种地方了。()”
陆延有洁癖,最讨厌人多的地方,小吃街烟熏火燎,是他绝对不会踏足的场所,但是以前的唐如风因为贫穷只能来这种地方吃饭,哪怕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水涨船高,他还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和对方是两个世界的人。
陆延唔了一声:还行,挺热闹的,如果你约我来,我应该会来的。♂()_[(()”
但是唐如风一次都没约过。
唐如风闻言动作一顿,轻扯嘴角,笑意有些自嘲:“我以为你不会来。”
唐如风敏感多疑,陆延随性散漫,他们从来没有敞开心扉说过话,不知不觉中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也忽略了很多东西。
陆延低头剥着老板赠送的花生,动作不急不缓,不多时手里就多了一堆白白胖胖的花生米,状似不经意道:“那得看是谁约,别人约我肯定不来。”
他就差指着唐如风的脑门告诉他:你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了。
唐如风不知道是不是读懂了陆延的心思,开口想问些什么,但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沉默喝着店里特制的烧酒,一杯接一杯,烧烤反而碰都没碰。
陆延原本想跟着一起喝,但想起自己等会儿还要开车,就又放弃了。
唐如风的酒量其实很好,但架不住心神恍惚,一个劲地灌,陆延好几次按住他想说别喝了,猝不及防对上唐如风泛红的眼眶,手又下意识收了回去。
当天色从黄昏转向深夜的时候,唐如风已经醉得坐都坐不稳了,他低着头,嘴里含糊呓语着什么,听不太清。
陆延好像知道他心里难受,结完账一言不发扶着唐如风往外走去,此时街上的行人已经少了很多,雨也停了,只剩一地被打落的梧桐树叶,踩上去窸窣作响。
陆延环视四周一圈,最后身形半蹲,对唐如风道:“过来,我背你。”
唐如风还残存着一丝意识,他看见陆延的动作,没怎么想就直接趴到了对方背上,双手紧紧圈住陆延的脖子,闭目在他后背轻蹭了两下,带着几分困意:“回家,困了……”
陆延背着他沿小路慢慢往回走,长街灯火通明,空气带着些许潮湿:“你不是困了,你是醉了,早知道就不让你喝这么多了,还得我背着走。”
唐如风自言自语道:“但是……但是我心里难受……”
陆延闻言脚步一顿,轻声问道:“为什么难受?”
“……”
回答他的是一阵冗长的寂寞,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还有残雨从屋檐落下的嘀嗒声。就在陆延以为唐如风已经睡过去了,准备继续往前走时,他的后颈忽然一烫,有什么滚烫的液体顺着衣领掉入了颈间。
唐如风把脸埋在陆延后背,无声收紧指尖,声音哑得厉害:“陆延……”
他眼眶通红,唇瓣颤抖,终于借着醉意问出了当年那场雨夜没有问出口的话:“我到底……是不是段继阳的替身?”
以前没有接触那个圈子便罢,等接触深了,唐如风或多或少会从别人的嘴里听见属于他们的故事,听见曾经的陆延对段继阳有多么痴心、多么执着。
唐如风嫉妒又慌张,无力又挫败,他可以在别的地方把段继阳赢得体无完肤,可每每遇上这件事,他好像又变回了当初那个穷学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