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惊雷,万物复苏。
自惊蛰之后,魏城就下了一场又一场的绵绵细雨。
这座位于大陆西南的小城为了抵御邪魔入侵,建设时采用了大量的土石,一到冬日,凛冽的北风一刮,依附在地面、墙壁上的沙砾与浮尘便会飘满大街小巷。远远望去,整座城都是灰扑扑的土黄色。
唯有到了早春三月,天上飘起牛毛般的蒙蒙雨丝,温柔缱绻的东风一吹,才能洗去积攒了一整个冬季的尘土,让这座城市重新焕发出鲜亮的色彩。
而最近的一场雨,已经足足下了半个月。
虽说和风细雨让枝头的嫩芽发出了新绿,也压根打不湿行人的衣襟,但连着半月没见到太阳,活像是被泡在水汽之中的感觉,还是让魏城的百姓不免有些烦闷。
好在到了十五这一日,阴沉了许久的天总算是放晴了。
天一亮,魏城老百姓的眼睛都仿佛亮了许多,每个人脸上带着洋洋喜气,看什么东西都觉得顺眼了不少,连一贯严苛挑剔的城门守卫也显出了些许和善,盘查时跟着宽松了几分。
盛千婵所在的商队马车就是在这种氛围下抵达了魏城。
……
日暮时分,所有准备进城的马车停在了城门外等候查验。
盛千婵掀起帘子,望着天际只剩半个的橙红色夕阳,直到一只脚重新踩在地面,颠簸了数日晃得有些晕乎的脑袋不再那么难受,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总算天晴了。”
背后,有人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千婵,你一定是个北方人。”
说话的是个年轻姑娘,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束着高挑的马尾,杏眼灵动,朱唇微翘,一身青色弟子服,打扮得干净利落。只有在衣襟和袖摆的位置,金银线交织绣了几朵不起眼的祥云与飞鹤,昭示出她背后的宗门。
“而且你肯定也没在南方生活过,但凡经历过梅雨天气,都不会觉得这十来天的春雨有多难熬。起码天气还不热,不然一下雨整座城就像蒸笼一样,那才叫难受。”
乌灵薇说着,将手上的帏帽递了过去。
盛千婵接过帏帽戴上,没有辩解,只温和地笑了笑,模棱两可地说:“或许吧。”
这个世界的南方北方和她原来生活的地方是不是一样,她还真不清楚。不过这话盛千婵却没法对任何人说,哪怕是已经与她相处得颇为亲密的乌灵薇也不能坦诚相告。
没别的原因,像她这样的外来者在这个世界可是有一个专属称呼的,那就是域外天魔。
虽说从这些天的见闻来看,所谓的域外天魔肯定不是和她一样的穿越者,但不属于此地所生且有智慧的人形生灵这几个特征,恰好她都能对上……
这种一听就是反派的存在,按照乌灵薇的说法,那是被任何一个修士看见就要当场打死的。
……
想到这里,盛千婵在心底幽幽地叹了口气。
一个月前她还在深山老林里开开心心地考察野生动植物呢,哪里想到一股莫名而来的妖风会把她卷到这个世界。
更为离谱的是,她好不容易睁开眼,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一旁的悬崖边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一头跳进了风眼。
盛千婵也不知道对方最终是落入了崖底,还是被风暴的余波绞成了碎片。反正等她反应过来,一句“卧槽”出口之际,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她拖着感觉快散架的身体凑到悬崖边看了眼,一缕风都没有了,整个山林安静得跟鬼一样,那悬崖更是高得离谱,底下深渊雾气弥漫,用肉眼看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在嫁衣女子原先所在的位置留下了两样东西:一枚玉符,一颗血色的圆珠。
盛千婵原来什么也不想碰,但是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后续,周围又荒无人烟,快饿死的她也只能试着捡起那两件古怪的事物碰碰运气。
结果,玉符倒是没出什么问题,那颗血色的珠子却仿佛长嘴了似的,盛千婵只感觉指尖一痛,那玩意儿就化作一条血色的龙形虚影窜进了她的身体里。
当时盛千婵悔得肠子都青了,战战兢兢等了半天,没等来自己暴毙当场,又发现四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揣着没有半点反应的玉符带着满腹的疑问摸索着往山下走。
虽然直到今天,盛千婵依然不知道那颗背刺了她的神秘珠子到底是什么,但再看眼下的情况,她还是很庆幸当时没有丢掉那枚玉符。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陌生的古代世界,户籍制度居然比现代还要严格呢。
只要进出城镇,如果没有象征身份的东西来证明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人类,那可是连城门都进不去的。而很巧,她捡到的玉符正好是一枚“身份证”。有了它,才能证明她在这个世界有“户籍”。
其中的原理盛千婵弄不明白,但随着这段时间见识的增长她也知道了她大概是因为那枚血色珠子的缘故暂时绑定了嫁衣女子的身份玉符,而这个身份验证的功能也就是识别一下是不是土著,想要知道具体的身份那是不可能的,不然她恐怕也瞒不到现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