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历上的日期停留在七月四日,夜里两点半,距离她出车祸的日子,才过去十天。
白康城似乎在病房外面打电话,而顾小文……躺在病床上,根本无法接受这个冰冷而真实的世界。
她是顾小文,是一个很成功的创业者,是吉川市青年企业家,她拥有庞大的资产,数不清的人脉,但是她今年才二十六岁。
她拥有最有能力的创业伙伴,最专业的企业经理人团队,她也有一个各个方面优秀到极致名校毕业的男神老公,在三个月前刚刚结婚。
这一切完美到极致,但是就在十天前,她出了车祸。
她的老公和亲戚全都有参与,为的当然是谋夺她的财产,这些个蠢货手段实在是不够高明,很快被查出,现在她的创业伙伴白康城正在全权代理她处理着公司和她事故的一切。
她躺在床上,腿上和手臂上都打着石膏,身体一动不能动,只有翻天覆地的脑子,片刻都没有停止过试图去捋顺清楚凌乱的思绪。
顾小文从来都知道,她不是个东西,不是个好人,不会有好下场。
对于她被亲戚和爱人背叛,她居然不觉得意外。
她昏迷了十天,十天里,她脑中多出了漫长的,属于三个世界的记忆,记忆里都有她的成功,也有一个和她纠缠不清的江容。
第一个江容是个人间富贵花,套在玻璃罩子里面的娇花。
第二个江容,是一个有轻微自控力不足的,稍微有些极端的人,总体来说很乖,最后他又回到了第一个娇花江容的样子,温柔,美好。
第三个江容,是个极端的,病态的,却最终还是因为爱她,乖乖呆在她身边的江容。
但是顾小文勾了下唇,轻笑一声,都是假的。
她认识的江容,是个疯子。
顾小文和白康城一起创业,江容是他柔软内向的弟弟,顾小文喜欢柔软的小东西,掉进他蓄意勾引的圈套,和他有过……几天。
之后发现了他的不正常,果断切断了一切,但是江容纠缠不清,做尽了极端的事情,包括自残自杀威胁,跟踪顾小文,还试图把她带离这个城市。
当然顾小文这辈子遇见的混蛋太多了,不多一个疯子,要不是碍于白康城,她有的是办法让江容求死不得。
她就不吃江容那一套。
然后白康城实在没有办法,把江容送进了精神病院。
顾小文结婚了之后,他突然间就不疯了,似乎彻底放弃了。
白康城把他接回家,他也一直有好好地吃药,甚至碰见顾小文也不会发疯。
但是就在十天前,江容突然又疯了,他要顾小文跟他走,说有人要害她,说他们都想害她。
顾小文问他是在哪里知道的,江容说是在梦里。
顾小文闭了闭眼睛,眼泪顺着眼尾流下来,她想起江容在车祸之前,用那么绝望和卑微的语气跪下求她,用他自己的生命起誓他没有骗人,不是臆想症,要她跟他走。
但是顾小文没有相信他,谁会相信梦境?
这时候门开了,白康城进来,顾小文侧头把泪痕蹭在枕头上,然后白康城走到顾小文的病床前说,“已经找到了确切的交易证据,你的那些糟心的亲戚和你丈夫……”
“都送进去,”顾小文看向白康城,说道,“让我的律师给我拟一份离婚协议,我要他把从我这里拿的钱,一分不少地给我吐出来。”
她说的是自己的新婚丈夫。
白康城不意外她的处事风格,点头之后,说道,“你睡一会吧,你助理明早上会过来,我媳妇给你找了俩护工,也明天上班。”
“江容呢。”顾小文问。
白康城似乎很震惊她会问起江容,江容这些年简直成了他们两个之间讳莫如深的话题。
不过白康城看着顾小文平静的视线,最终还是说了,“车祸的时候,他夹在大货车和你的车之间,帮你挡了点冲力,他也多处骨折……送回医院了。”
这个医院,肯定不是顾小文住的医院,而是精神病医院。
顾小文闭上眼睛,她嘴唇抖了抖,压抑着自己想要仔细询问的。
她需要时间来捋顺清楚自己的所有,包括这十天,包括这个世界,也……包括之前那三个她无法确定存在不存在的世界。
还有江容所说的梦,所说的在梦里知道有人要害她,究竟是不是和她做的一样的梦。
白康城看她闭上眼睛之后,关了灯出门,小声叮嘱路过的护士,她的吊瓶要空了。
顾小文本来觉得自己没有睡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闭上了眼睛,她就感觉到身体在无限的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