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低声解释了一句,静了一阵,又道:“可你……反倒去得越来越少了。”
“扯淡。”云琅磨牙,“你那也叫劝诫?将我堵在墙角,拽着我的衣服领子――”
“我堵了你三日,好不容易见你一面。”萧朔蹙了蹙眉,“不拽着你,你上房怎么办?”
云琅张了张嘴,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气得给萧小王爷的袖子打了个结。
“我想了数日,不知是否哪里惹恼了你,叫你看我厌烦。”
萧朔道:“还是你觉得我无用,不能陪你出征,不能在战场上,与你并肩杀敌。”
“你都胡乱想些什么?”云琅一阵头疼,按着额角,“我那时候还想呢,萧小王爷犯的什么毛病,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看我不顺眼了……”
“我思来想去,又想到参军也是文人,一样能随军的。”
萧朔像是不曾听见他的话,继续慢慢说下去:“我既学了医术,想来也能跟着去。只是我若跟着你,又无半点武艺傍身,岂不叫你无端受旁人指点议论。”
云琅听得愕然:“想得这般周全吗……”
“此等事,如何能不想得周全。”萧朔道,“我练了大半年的袖箭,终于有了准头,很高兴,想等你回来便给你看。”
接下来的事两人都清楚,云琅扯着萧朔手臂,低声打断:“射得很准,我见识过了。”
“那之后……一桩事接着一桩事,你我身不由己。”
萧朔忽然停了话头,抬眸:“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教你难过。”
“我没难过啊。”云琅愣了下,“我――”
萧朔抬起手,微暖指腹在他眼尾轻轻一按,拭去了一片水汽。
云琅胸口跟着翻天覆地绞着一疼,闷哼一声,急喘了口气,怔怔地抬头。
“我不知道。”萧朔看着他,“对不起。”
云琅胸口疼得几乎说不出话,一时又不知自己究竟哪儿难受,张了几次嘴,低头勉强扯了扯嘴角:“对不起什么……”
“我不知道……原来这么容易。”
萧朔声音愈轻:“你其实很想回王府。”
“这儿才是你的家。镇远侯府与你无关,宫里先帝先后再温和慈爱,也终归隔了一层。你想回王府,我那时分明已扯着你的衣领了……”
萧朔看着他:“明明只要将你扛在肩上,硬带出学宫,你就会跟着我回来。”
“不情不愿,不高不兴的。”萧朔垂着视线,嗓子有些哑,“躺在榻上,支使我干这干那,看见我什么东西好就摸走。给我捣乱,扯着我出去玩,让我训一顿,再磨磨蹭蹭起来陪我念书。”
云琅有些听不下去,咬紧下唇,仓促闭了眼睛。
“你不常回来王府了,是因为那时父王要谋朝夺嫡,不能与你牵涉过多,怕将来出事会将你牵扯进来。所以不准你整日地往王府跑,不准你再与府中众人交从过密。”
“你不知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父王不让你常来了,又因为父王吩咐,不能明着同我说。偏偏我又训你,你以为我见了你生气,故而连我的书房……也只能避着了。”
萧朔低声:“跟着伺候你的人说,有时候夜深了,你在外面晃到没处可逛,会去醉仙楼要个雅间、叫上一屋子的丝竹歌舞,自斟自饮一宿。”
“我那时……竟还以为你是荒怠学业,不思进取,学了那些纨绔子弟的荒唐习气。”
萧朔闭了眼睛:“你分明是想回来的,可父王不准你说,我竟然就真蠢到半点也看不出。”
云琅张了张嘴,自己都从不曾察觉留意的疼忽然死命搅起来。
“我后来明白过来这些,反复想过,那究竟该是种什么滋味。”
萧朔嗓子哑透了:“你宁可打仗,宁可去北疆的帐子里爬冰卧雪。汴梁夜色繁华,到处都是人,哪儿都能盘旋流连,哪儿又都不是你的家……”
“别说了。”云琅死死咬着牙,“小王爷,我不曾这般揭你的短。”
“天大地大,无处可去。”
萧朔的手也有些抖,看着他,眼底渐渐红了:“连我这里,竟也不再是你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