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报考的是“善后科”,参加了一轮笔试一轮面试。据说该岗位信息挂出来以后,连他在内,全国有六位角逐者有意参加选拔。其中,三位因超龄、不会上网、重要信息填写有误等原因,报考没成功,剩下两位一个缺考,一个面试中不知怎么跟考官吵了起来,不符合该职位“性格随和”的要求。
就这样,一团和气的宣玑躺过了两关,兵不血刃地“斩”了五将,面试时刚说完自我介绍,就被考官拍板录取了。
第一天来报到,宣玑看什么都新鲜。一踏上门口的汉白玉砖,金龙就动了,石砖微震,接着,遥远又肃穆的龙吟声响起,龙身上金鳞闪烁,威严又优美地从他们脚下游开,让出路,盘上了楼前的一条石柱。
“龙是指路的,总部有一些对外的行政窗口,特能登记□□什么的。外来访客拿的是临时证件,指路金龙会根据证件类型给你规划最优路线,”肖征领着宣玑从金龙盘踞的石柱旁边的门进去,“员工通道在这边。”
宣玑一低头,揉眼似的,用拇指往自己眼皮上一抹,他视野里就浮起了一本打开的“书”,半透明,不影响视线。“书”一角上写着《千妖图鉴》,宣玑的视线聚焦在哪,书页上就会浮起小字,告诉出他看见的东西是什么,一般只显示个名称,有时候也会带详细说明。
宣玑一生下来,眼里就有这本“书”,可能是种与生俱来的特能。它拿不出来,除了翻阅,也不能进行别的操作,出处不详,作者不详……作者看起来没什么文化的样子——宣玑年轻时候外语不好,上大学考四级,曾经试图用它作弊,打开《千妖图鉴》盯住试卷,不料这玩意好像还不如他自己认识的字多,对着试卷犹豫半天,最后给他幽幽地飘出了“番邦话”仨字。
它像个蹩脚的游戏外挂,大部分时间都在说废话。比如这会儿,宣玑身在“玄学总部”的异控局大厅,本想打开图鉴,看看这里都有什么他不了解的神奇物种,随着他目光扫过大厅人群,《千妖图鉴》的书页上只会干巴巴地往外蹦“人”字。
“废话,”宣玑腹诽,“我不知道这些叫‘人’?”
图鉴仿佛与他心意相通,“人”字随即消失,然后中二十足地喷出俩字:凡人。
宣玑:“……”
愤然关了鸡肋图鉴,宣玑的视野干净了,他放眼往大厅望去——从左往右,大厅里总共有六个分区,分区大牌子上分别写着“金属系”“植物系”“冰水系”“雷火系”“精神或力量系”以及“特种及其他”。
其中,“植物系”和“精神或力量系”区域里人山人海,访客排队排得拐弯,为了维持秩序,得拉排队绳。“金属系”区域里有六七个访客,剩下“冰水系”“雷火系”和“特种及其他”区域里则基本没人,工作人员闲得犯困——“雷火系”的对外服务窗口干脆就没开,被隔壁“植物系”喊去帮忙了。
“哎,老肖老肖,”宣玑拽住肖征,用下巴尖一点分区上挂的分区牌,“这什么意思?”
“说话就说话,少动手动脚的。”肖征拍开他的爪子,“什么‘什么意思’?”
“那个分区——”
肖征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分区?就按着六大谱系分的,怎么了?”
宣玑好奇心旺盛:“什么叫‘六大谱系’?”
肖征和宣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平时磕牙拌嘴、互相埋汰,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但宣玑从来没跟他透露过自己的来历,至今,肖征也只能隐隐猜测,宣玑可能来自某个隐秘的民间特能组织,作为罕见的“雷火系”,宣玑对法阵和符咒精通得不可思议,知道很多闻所未闻的的东西。
但很奇怪的,他有时候却又会在一些“众所周知”的问题上缺乏常识。
“特能人按照力量和属性不同,分成六大谱系,”肖征简短地说,“是近代国际上的主流分类法,每个谱系的界定条件分区牌底下都写了,你认字吧?自己看去。”
宣玑就兴致勃勃地越过员工通道的玻璃窗,观察他们是怎么给特能人划定品种的。
离他最近的分区是“金属系”,只见两米见方的大牌子底下写着:
“具备以下两个条件中任意一条者,可被认为具有金属系特能。
(1)对任意一种或多种金属有超过普通人的感应能力,‘感应能力’包括但不限于,精确感知金属的位置、体量、成分配比、锻造工艺、金属表面自由电子分布等;
(2)能够在无接触情况下对金属施加影响,包括但不限于改变金属空间位置,改变金属长度及形状,剥夺或移动金属中自由电子、改变自由电子分布情况等。”
“所以‘金属系’就是指能感应金属,控制金属,”宣玑说,“那能把自己身体一部分变成金属的人呢?不算金属系吗?”
“没听说过,”肖征翻了个白眼,“你多大人了,少看点变形金刚。”
宣玑眨眨眼,又问:“那同时有好几种属性的呢?比如又能喷火、又能控制金属、还会飞——”
“那不归我们管,组织关系可能属于马戏团。”肖征感觉他在胡说八道,耐心告罄,懒得理他了,快步走到员工通道尽头的行政前台,敲了敲前台桌子,问:“工号3-1101,名字是‘宣玑’,卡做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前台接待员是个长得挺招人喜欢的圆脸姑娘,大概是听见了他俩方才的对话,她笑眯眯地对宣玑说,“特能人六大谱系里,除了‘特殊及其他’一系,其他基本是对应我国传统‘五行’理论的,五行里讲‘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嘛,所以虽然也有同时具备多种属性特能人,但‘金属’和‘雷火’这种明显相克的属性,是不大可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
宣玑听了前台姑娘的话,有几分迟疑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还有这种说法。”
“过来签字领卡,办入职。”肖征冲宣玑一招手。
宣玑不再琢磨特能谱系的事,美滋滋地上前接过笔,看也没看,就在一堆合同和知情书上“刷刷”地签了名:“我这是不是也算有编制了,以后给户口吗?能在永安市区买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