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褚捋胡须的动作微微一顿。
——还别说,这个法子的确可行。
这些年来,一家家工厂在华夏大地拔地而起,每建造一家工厂,便有一个地区的经济被改善,黔首们不必再面朝黄土背朝天,只要考核通过,便能进入工厂做工,成为工人的一员,挣些银钱补贴家用。
若是工厂收益好,开出的一个月的工钱比他们一年种粮食的收益还要多,若是效益不好,每月的银钱也够他们日常的花销,让他们在农闲之际有事情可做。
当然,这只是工厂对黔首们的影响,至于对公卿大夫们的影响,则寥寥无几,所有工厂都是陛下的,公卿大夫们插不上手,他们只能眼睁睁瞧着工厂日进斗金,但这些斗金都与他们没有关系,全部落入陛下的腰包与国库,用来修建城池与直道。
若是有哪个公卿大夫实在管不住手,将手伸到工厂里捞钱,工厂的负责人可直接上达天听,上书一封,将那位动了歪念头的公卿大夫参得体无完肤,然后等待那位公卿大夫的,不是斩首示众便是五马分尸。
——在公卿大夫们贪污受贿的这件事情上,陛下不讲任何情面。
因索要贿赂而被斩首的公卿大夫们多了,剩下那些公卿大夫们便也吸取了教训,再怎么眼馋工厂的效益,但也不敢再把手伸出到工厂里,与陛下去争夺工厂的收益。
他们也是这种人。
既心动工厂的收益,又不敢冒着杀头灭族的风险去从工厂捞钱,所以在最初得知公主拆迁办工厂的时候,他们是兴师问罪居多,而不是想着法子给公主出主意,让公主快些推进拆迁,快些引进工厂。
无论是拆迁还是引进工厂,都是对栎阳有改变,但对他们的改变不大,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担着骂名去推进这些事呢?
可若是他们能成为工厂的股东,那便不一样了,工厂的收益不再全部归于陛下,而是他们也能分一杯羹,哪怕只有十之二三,也足以抵得上栎阳数十年的赋税,让他们几代人都衣食无忧。
只是不知道,他们要出多少钱才能入股工厂,成为工厂的股东?
他们更不清楚的是,在入股工厂的这件事情上,公主究竟能不能做得了主?
要知道工厂的收益并非直接归入国库,而是划入国库一部分,划入少府一部分,是陛下私人的产业,既是陛下的产业,公主便不好插手,更不好划分工厂收益,让他们也占个便宜。
斟酌片刻,赢褚轻捋胡须,缓缓开口,“公主切莫说大话,工厂乃是陛下麾下的产业,与国库无关,更与公主无关,公主怎能私自改动工厂运营模式,让我们来入股工厂,成为工厂的股东?”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众人的跃跃欲试。
是啊,这是陛下的工厂,是陛下的私库,不允许任何人插手的那一种,无论谁把手伸进工厂里,都会迎来陛下的雷霆手段,这种情况下,公主怎么可能不仅把手伸进去,还能擅自更改工厂的运营模式?
答案显然是不能的。
公主这般说,多半是想省些修建工厂的费用,将这些钱分摊到他们头上,由他们替她来出这笔钱。
又要拆迁,又要修建工厂,这个费用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饶是公主身怀巨款,两件事情连起来做也颇显吃力,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来哄骗他们投资工厂。
宗亲老臣们尽皆哑然。
鹤华忍不住笑出声,“伯祖父,您平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在这件事情上犯了糊涂?”
“工厂阿父的产业,此事做不得假,可几家工厂却不是阿父的产业,而是我向阿父讨要的,自己独立修建运营的。”
赢褚眼皮微抬。
“因为这几家工厂隶属于我,所以运行模式也好,选址修建也罢,都是由我来拿主意的。”
鹤华笑道,“工厂与阿父的关系,也只是每月按照工厂效益向阿父交赋税,除此之外,便与阿父无任何干系。”
这是她一早便与阿父议定的,拿栎阳当成试验地,推广国有+股份制的工厂。
工厂隶属于国家,下面的人难免出工不出力,早期工厂效益好的时候,他们偷懒耍滑倒也罢了,可若等工厂开始走下坡路,他们的明哲保身便是在下坡路上猛踩油门。
这种行为当然要杜绝。
改变这种行为最好的方法,是尽可能让更多的人参与到工厂建设分红中,工厂的效益与自己的收入挂钩,他们便不再是给阿父打工,而是给自己打工,只有这样,才能激发他们潜力,让他们全心全意投入工厂运营之中。
当然,这种模式只适合生产日常消耗品的工厂,薄利多销,更新迭代快,让利于民也无妨,至于那些利润极高的工厂,还是要牢牢抓在手里的。
——修建直道修建城池与船只都是要花钱的,若没这些工厂支撑着,这些工程根本开不了工,更不可能给前来服徭役的黔首们包吃包住包工钱。
“公主,此话当真?”
宗亲有些激动。
鹤华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
“你们若不信,可翻开工厂册子的最后一页,上面有写工厂的运营方式。”
众人离开翻到最后一页。
从第一家工厂开始算起,工厂在大秦已有近十年的历史,十年时间足够让他们这些宗亲老臣对工厂的运营方式有一个简单的认知,工厂全是陛下的产业,所以收益人的名字写的是陛下,至于实际负责人,则是陛下亲自委任的厂丞,而册子里的工厂则不痛,收益人的名字有两个,前面是陛下,后面是公主,实际负责人仍未认定,此时仍空着。
众人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