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lo旅馆,508室的门每早六点准时开启,把手的挂牌被翻转到“请打扫”一面,摇晃两下,归于平静之时电梯的门即将关上,空隙里是高大的女人身着灰色的跑衣,她轻轻拉扯了下第二只手套的腕部,遮住右手的运动手表,上面显示:纽约,4摄氏度,天气晴朗。
邵止岐快步向前走,自动感应门打开,她毫不犹豫跨过去——然后下意识遮住眼睛。
刺眼的阳光被大厦玻璃折射无数次跳进她眼里,邵止岐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出浅色,11月的高楼风吹起她发尾,很强劲。
今天的大都会阳光明媚。
邵止岐一边适应户外的温度,一边做起热身。她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跑,但想到最后还是会交给直觉:总之躲着人少的地方,跑向中央公园的方向。
她的方向感不错,两三周下来也已经熟悉了旅馆周围的街道,这是一座担负盛名的城市,全世界无人不知,能搜罗到的信息也多得难以处理,还好邵止岐对这种工作很熟练。她在来之前就已经做过了详尽的调查。
偶尔她也会想,这样一座城市,到底为什么会让前上司如此避让?
哪怕是跑步,大脑清空,只剩下前进的路线和周边的景色,但邵止岐还是会时不时想到前上司。但她如今的进步已经很大了,一天里只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才想到对方,而且不会出现她的名字。只是一个很模糊的轮廓,一句话。
所以这个方向大概是对的。
邵止岐控制着呼吸的节奏,看着自己吐出的白雾渐渐消失在冷空气里,四肢逐渐发热,意识也更加专注。
她现在跑的这条路是公园大道,途经洛克菲勒中心,阶梯式的灰色高楼像是用乐高积木堆成。她眺望了下,确认自己跑的方向无误,心情再次沉淀,她想:冷静一下的计划也应该是正确的。
比起以前在对方身边,眼里无时不刻充斥着她的身影,也不得不一直想着她的事,现在这样好多了。感觉上就像是试着挑战自己的极限,想知道自己能在水下待多久,于是就憋住气一直等待,等待肺部空气消耗光的那一刻,结果却发现自己就这样慢慢沉了下去,甚至忘记了该怎么呼吸,产生这种错觉后她会被人猛地抓住手腕——
“我还以为你要寻死呢!”
邵止岐歪着脑袋,很不解:“我没有。”
我就是想试试看,我能在下面呆多久。小小的邵止岐微声说,伴随大口呼吸。她不知道对面的人们为什么那么生气,其实长大后的邵止岐也不甚明白。
那是小学时发生的事了,父母在城里给自己报了游泳班,邵止岐到最后也没能学会游泳。她始终领悟不到要领,模仿的动作姿势一下水就失效,身体只是像块石头似的一直沉下去,被同学或者教练发现后才被一把拽出水面。她从小就是这样的不得要领,不知道要去追逐什么,抓住什么。
在陆地上的时候就扮演人类,在水下的时候就当一只鱼,可以被环境渲染成各种形状和颜色。爱情也是一种环境。对她这样的凡人来说,爱情甚至可以算得上一种飞来横祸。如今她出水了,喘息着趴在泳池边缘光滑冰凉的瓷砖上,久违呼吸空气。她回到只有自己一人的生活,忽然想起自己其实是人类。
但是,人类原来是怎么生活的?
邵止岐跑过圣巴德利爵主教座堂,哥德式的纯白教堂非常耀目,繁复精致的花纹可以和显微镜下的雪花结构相媲美。从正面看的时候很像一只白猫的像素大脸,邵止岐掠过一丝这样的想法。她时常掠过无数碎片式的荒唐想法,最终只能被自己压下,因为她还有要扮演的角色。
沉默寡言,踏实安分。
不逾矩。
邵止岐的呼吸一快,节奏被打乱,步伐逐渐慢下来。回过神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跑进了人群里,熙熙攘攘的各样面孔如一股不可逆的水流挟裹了她,劫持了她。她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和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往哪一个方向去,出窍的灵魂飘出来,俯瞰着阳光明媚的大都市,看着人流里扮演人类的那条鱼——邵止岐。
“将来的事有考虑-->>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