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会明白,护着在意的人,即便生不能生,死不能死,也是甘之如饴的。
故而当初顾绒告诉他他不会死,能够复活时,沈秋戟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怎么会这样傻?将这样大秘密告诉了他。顾绒就没有想过,如果他有天碰上了不能逃开的死劫,得知这个秘密的他,可以通过杀了顾绒让时间重来,这个时间点的沈秋戟死了没关系,顾绒复活回去时的沈秋戟活着就行,借此来寻找那可能残存的生路吗?
结果还没到那天,到了如今他可以直接通过杀了顾绒,用最简单的方法救下顾绒时,他却不愿了。
他宁愿经受百般麻烦,甚至以身涉险去找寻这阴气极重的厉鬼,也不愿意让顾绒死一次。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遇到了死结,顾绒一定会自杀,只为了回溯时间救他——他们都有愿意的事。
沈秋戟端坐在屋内的椅子上,眼睫微垂,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青年。
他手里没有握着符咒、也没有紧攥铜钱剑,只是轻轻杵着一根树枝,顾妈妈和顾哥哥被他请去了另外的房间,毕竟降鬼途中有些事不能叫他们看见。
待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后,十几层的高楼外,果然响起了敲锣打鼓,唢呐奏乐的声响,顾绒今夜脚踝上的铃铛没被寒霜冻住,这刻便“铃铃”狂响,震得人耳朵里都像是长了口铃铛颤个不停。
沈秋戟抬起寒目,听着喜乐声自窗外渐渐靠近,那首不男不女,不老不少的童谣也响了起来——
“一更天,新娘声声唤新郎;”
“二更天,郎君应声梦中死;”
“三更天,花轿抬人进坟墓;
“四更天,郎君婚房见娘子;
“五更天,夫妻相聚享团圆。”
唱完后窗帘无风而动,竟是自己悄悄掀开了一条缝,隐约可见外头阴气森然的红色花桥,片刻后一双黑黢黢只见眼珠不见眼白的眸子贴在窗外,正死死地盯着里头瞧。
眸子的视线咕噜噜转到床上躺着的顾绒身上,那鬼眸倏地放大,惊喜道:“新郎在里头!快随我进去!”
语罢,窗帘缝便开个更大了,一位身穿红色长裳,盘发抹脂好似媒婆的女人,便领着身后面涂白粉,嘴唇殷红的抬轿鬼嬉笑着扛了顶花轿从窗外飘进屋子里面,要去抬顾绒的身体,行动言语间完全不顾及还坐在床边的沈秋戟。也不知道是没看见沈秋戟,还是没他放在眼里。
今晚来的根本不是今早附身在顾绒身上的那只厉鬼,不过是她麾下的一些小鬼。
沈秋戟见状冷笑一声,眼底的寒意更甚,直接抬手挥动手中的木枝,便将其中一个抬轿小鬼的脑袋砍下。
那抬轿小鬼脑袋落地了眼珠子还在打转,像是奇怪自己的头颅和身体为什么分了家,沈秋戟直接起身抬脚将其揣进床底,又举起木枝指向剩下的三个小鬼。
他已经杀了只“鸡”给这些“猴”看,现下便要抓一个倒霉鬼问问那红衣女厉鬼到底身在何处。
只是沈秋戟没料到这些小鬼胆子比俞金海还小,沈秋戟还没疾步闪至他们身前,剩下的三只抬轿小鬼便嘶声大叫着跳出窗外,眨眼便逃得无影无踪。
沈秋戟不是不能去追,但他就怕这是那女厉鬼使出的调虎离山之计,绝不肯离开顾绒的身体半步。
况且他逮住了那作媒婆打扮的引亲女鬼——抬轿小鬼有四个,引亲女鬼只有一个,应该属于这群小鬼中的头。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古人早就讲得明明白白。
她也不像那几个抬轿小鬼一见情势不对就脚底抹油开溜,见沈秋戟杀鬼后就吓得跌坐在了地上,搀着腰“哎呀!”了一声,等她反应过来也要开溜时,却发现自己被沈秋戟踩住手掌动弹不得。
“别杀我!”等瞧见沈秋戟把木枝横到她颈间后,她又抹着不存在的眼泪求饶,眼眶里仍然是黑黢黢的一片,看着诡异又骇人。
“她呢?”
沈秋戟对鬼根本就没有“怜香惜玉”这种情绪存在,没有生吞活嚼了她已经是好脾气了。没有多说就伸手揪着引亲女鬼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提溜起来,寒声道:“你们要把花轿抬去哪里?”
引亲女鬼大概是胆子小,哆哆
嗦嗦地招了话,但虚实难辨:“要去覃城大学后面的坟山呀。”
“覃城大学后面哪有……”
沈秋戟刚要反驳她覃城大学后面哪有坟山,可话说到一半便顿住,显然他也记起了覃城大学后面的确有片坟山——明心楼就盖在这座山的正对面,也难怪这栋楼风水不好,容易聚阴汇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