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平时穿的,这是过年穿的。看,这里面翻毛的呢,特别暖和。”西美把棉袄塞给他。
斯南抱着大红新棉袄凑过来:“我怎么没毛?”
“你这一头卷毛不是毛?”西美扯扯她的头发,斯南的一头黄毛
随了她爸,过了耳朵就自来卷,卷得还有点厉害,这半年没剪头发,不戴帽子就跟个蓬头狮子似的,加上她皮肤黑,五官长开了一点,眼窝凹,眼睛贼大贼亮,睫毛贼长贼卷,去巴扎总被当成新疆本地孩子。
斯南乐呵呵地甩头,学狮子吼了好几声,直接脱下旧外套换上新的,手一伸:“压岁钱压岁钱!”
陈东来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封,红纸上郑重其事地写着吉祥如意。
斯南直接唰地扯开红纸,里面一叠崭新的淡黄色一分钱纸币。她高高兴兴地一边数一边唱:“我在马路边,捡到十块钱,嗨,我想的美哟——”
景生都被她逗笑了,他接过压岁钱鞠了一躬:“谢谢姑父谢谢嬢嬢。”
“大表哥,给我看看,你有多少压岁钱。”斯南瞪圆了眼:“爸爸妈妈,你们可不许少给大表哥啊!”
景生笑着打开红纸封,里面也是一叠新钱,却是武汉长江大桥图案的两角钱。
到底是小学一年级数学考了十二分的“天才儿童”,斯南把两叠新钱放在桌上比了比,哇地一声哭了:“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压岁钱为什么这么少?”
“呀!大年夜你嚎什么嚎啊!”西美笑得不行:“你是小孩子,表哥是大孩子,当然要比你多。再说,表哥的压岁钱里还有大舅舅给的份,关你什么事?哭赤无赖,侬难为情伐?”
斯南抽噎着吸了吸鼻涕,想起景生说她鼻涕的话,赶紧跑去扯下自己的小毛巾撸了把脸:“那你们也要给阿姐一样多的压岁钱,阿姐也是大孩子!”
景生对斯南刮目相看,觉得斯江没白疼这个阿妹,再一想,又觉得自己平时白对这个小鬼头好了。
“年初二我们一起去克拉玛依啊。”陈东来高兴地挥动手臂:“景生,得多穿点,那里零下十五度,比阿克苏冷多了。我们的油田可是新中国第一个独立勘探的大油田,出了很多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那爸爸你是英雄吗?”斯南两眼放光地问。
陈东来笑了:“爸爸在戈壁沙漠里奋斗了十几年,流过血流过汗,不过也流过泪,算不上是英雄,但也肯定不是狗熊。”
“天不怕地不怕,风雪雷电任随它,我为祖国献
石油,”斯南挥起手臂,高声歌唱:“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阿拉屋里厢!”
陈东来也来了兴致,和斯南一前一后行着军礼昂首阔步唱了起来:“锦绣河山美如画,祖国建设跨骏马……头顶天山鹅毛雪,面对戈壁大风沙,嘉陵江边迎朝阳,昆仑山下送晚霞……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阿拉屋里厢!”
景生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丝笑容。西美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个年总算是过去了。
首都的年三十又是另一种光景,什刹海上的各色自制简陋的冰车不如往常多,只有附近的孩子们还在横冲直撞,时髦的小伙儿和姑娘们忙着过年,羊剪绒的帽子和大红围巾跟着少了许多。自从北海公园重新向人民开放后,北海荷花湖冰场平时人满为患,这天也消停了许多,人还没有冰场北边的小鸭子多。
北京外滩儿挂上了一幅巨大的新广告牌,一位江南美女举着护肤品朝路人微笑,广告牌下坐着一溜晒太阳的老人,走过的孩子举着一根能有二十几个山楂串在一起的超长冰糖葫芦笑得见眉不见眼。
王府井百货里熙熙攘攘,服装鞋帽和糖果柜台还排着长队,大件商品的柜台早些天就挂出了缺货的通知。三禾稻香村的点心匣子也早就一售而空。各大文化宫都已经张灯结彩,菜场上还有大卡车往下卸新鲜的大白菜。
四合院里门神精神抖擞,门框上贴的挂钱儿闹腾腾,屋外头堆着花炮,孩子们笑着喊着跑进跑出,剁饺子馅儿的声音此起彼伏。胡同口有大爷支起了小桌子,给来不及□□联的邻里们写红对子。
这天下午,首都最高的建筑:东长安街33号的北京饭店,迎来了一位时髦的日本留学生。
善让和美奈子是下午办的入住手续,两个人住在中楼。晚上顾北武做东,三个人一起吃了日本料理做年夜饭,吃完饭美奈子挤眉弄眼地拖着善让回房间捣鼓护肤美体。
“真的不用麻烦啦。”善让看着美奈子拿出来的一堆瓶瓶罐罐,哭笑不得。
美奈子猛地摇头:“nonono!托你的福,北武君太大方了,请我吃料理,住全中国最好的宾馆,我必须帮助他,你们要好好享受这美——妙的一夜。善让,你是第一次
是不是?第一次非常重要,我的第一次就太糟糕了,特别粗鲁,你不能想象,就是下一秒就会疼死的那种痛苦,善让,你一定要带着这个去。”
善让看着美奈子手里的东西,脑子轰地一声,从脸红到脖子,结巴了起来:“这、这、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顾东文:我呢?我去哪儿了?
作者:还没到点,稍等,请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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