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一个人,站在火海当中,莲衣随热风起伏。
易潇杵剑而立,如愿以偿,等到了自己要等的那个人。他缓慢将剑抬起,说道:“曹之轩,这场战,就要打完了。”
相距不过数丈距离的男人,听到这句话,面无表情,并不觉得痛苦,也不觉得悔恨。
他早在二十年前就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踏破兰陵城,看到的会是什么样的景象,而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作为自己对手的萧望,亦或是萧望的后人,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后悔不迭。
所以他平淡至极的面对着世上最大的失败。
易潇说道:“借你一颗头颅,换洛阳城三十万人不死,你愿不愿意?”
齐梁行军,遇城屠城,生灵涂炭。
是为威慑,也是一种残忍。
男人盯着易潇的眼睛,他一字一句说道:“洛阳城里的人无所谓我的妻、子,我要她们两个人,活下来。”
易潇沉默了很久,他站在火海当中,说道:“她们可以活,但是这辈子只能活在南海岛内,不得外出一步。”
曹之轩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脑海当中,浮现出了那个女人的音容。
风庭城的天光与大雨。
当年的那场大火,二十年来的风风雨雨。
可唯有最后的那一句话,戳到了自己的心底。
“曹之轩我们不争了,好吗?”
曹之轩鼻尖一酸,他看着易潇,笑着吐出了一个字。
“好。”,!
bsp;黎雨的声音冷得吓人:“大魏亡了,大不了我们一起去死,苟且偷生的活着,有用吗?”
“哈,哈哈哈逃到北原,留下希望笑死人了”她倔强说道:“逃到北原就算是北原的王庭铁骑全都奉你为主,纳兰和漠北王俯首称臣,又能怎么样?那帮人为什么不敢来洛阳城,你心里还不清楚么?他们要跟齐梁谈条件,他们要的不多,只要一块北关,齐梁完成大一统后,漠北王退位,双方已经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战力,没有必要继续纠缠,从今以后所有的南掠都将不复存在,因为北原王庭在洛阳城破之后,就会成为齐梁的附庸之地。”
再争下去,又能如何?
再抢下去,又能怎样?
曹之轩回过身子。
他看着黎雨,平静说道:“不争一争怎么知道,没有用呢?”
黎雨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但是心底压得最死的那口气,已经松了。
于是这句话,带着哭腔,字字颤抖。
“我们不争了,好吗?”
曹之轩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伸出一只手,想把黎雨揽进怀里,那个女人却忽然后退一步。
黎雨的浑身都在颤抖,她看着那个男人,摇了摇头,拿着一种复杂到了极点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个眼神里,皇权的意味淡到了极点。
凤仙宫内一片寂静,之前离去的那位老宦官再度返回,只不过这次是空手而回,宫外一阵细碎而密麻的脚步再一次打破了宁静,老宦官双手拢袖,躬身来到曹之轩身旁,这位在凤仙宫服侍了二十年的老人,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心腹。
老宦官轻柔道了两个字。
“妥了。”
曹之轩点了点头,望向黎雨,认真说道:“洛阳北门,曹念青在那等着你。”
黎雨咬牙看着曹之轩,道:“你这个疯子你这个软弱的男人洛阳城要亡了,你是第一个抛弃皇都的人,你要逃,就凭这一点,你凭什么能打赢齐梁,凭什么能做大魏的皇帝?”
门外涌进了一批黑袍麻衣的森罗道殿会成员,老宦官叹息一声,道:“娘娘咱家已经安顿好了殿下,还请您不要让陛下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