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怀逸忽然插话,不大高兴地说,“我在这里,您怎么只顾着和映春说话。”
“我跟你又不熟。”七姜说,“我们有什么可说的吗?”
怀逸可怜巴巴地看着嫂嫂:“那、那我们多说说话,不就熟了?”
七姜笑起来:“你比你哥哥有意思多了,那你想和我聊什么?”
于是,叔嫂二人一路回来,怀逸好奇的,七姜但凡能说的都告诉了他,高高兴兴,就快到院门外,怀逸停下了脚步,躬身道:“嫂嫂,弟弟有件事想求您。”
映春机灵地说,她去传话烧水给少夫人和三哥儿擦洗,便先走开了。
怀逸又作揖,道:“二嫂嫂,往后您在家里,能护着些二姐姐吗,她身体不好,有惊恐之症,常常在祖母和婶婶跟前出岔子,出了岔子就挨罚,挨了罚又犯病,循环往复,真怕有一天要被逼疯了。”
七姜胸口郁闷起来,说:“你们家,还能有点好事儿吗?”
怀逸抿了唇,觉得自己僭越了,到底年纪还小,一时不知再说什么好。
七姜的气势却温柔下来,她到底心软:“不是怪你,你还是小孩子,不过我看出来了,虽然长辈糟心,可你们兄弟姐妹还挺好。这个忙我帮了,往后有什么事,我能出手的一定出手,就算是个陌生人,看人家要被打死了,我也不会不管,何况与你们勉强算一家人。”
怀逸高兴起来,小小少年变得开朗明亮,深深作揖:“多谢嫂嫂,待我长大了,一定保护起二姐姐,不辜负嫂嫂。”
七姜喜欢有担当的孩子:“先回去吧,你别着凉了。”
且说观澜阁里,今天头一回正经做饭,昨晚分派了采买、洗切、烧火、掌勺等等,大家各司其职,配合默契,按时做出了午饭。
主子们有像样的饭菜,下人们能吃饱吃好,花销也在嬷嬷的计算里,将来每个月多的银钱,七姜说了,就都分给大家。
怀逸在这里擦洗后,很自然要留下一起吃饭,可大院的丫鬟却来了,避开七姜和展怀迁,悄声对公子说:“姨娘请您回去用饭,姨娘说,二哥儿这头才和大厨房闹翻,您在这里吃,一来是吃哥哥嫂嫂的,再来大厨房的人会连带您一起记恨。不论如何,过阵子再说,您还是回去和大老爷一起用饭吧。”
怀逸有些失望,又不愿母亲为此焦虑,便对哥哥说:“父亲一人用饭怪寂寞的,我回去陪父亲一起,哥哥和嫂嫂慢用。”
张嬷嬷送小公子出去,不多久回来,一面给孩子们布菜,一面说:“必定是萧姨娘的意思,我们三哥儿都不会撒谎,大老爷用饭怎么会寂寞,今日赋闲在家,门下先生们都来与老爷讲文章论古今,书房正热闹呢。”
七姜早晨在厨房吃得太早,忙活一上午,已经饿了,而今天终于三菜一汤,两个人吃刚刚好的菜量,她看着就有胃口。
张嬷嬷就不怎么高兴,筷子转了几下,便没得挑了,平日里少说七八样菜,如今就这么三个菜、一碗汤,真是寒酸得很。
可展怀迁也吃得很好,还说比大厨房的有滋味,待夫妻俩放下筷子,碗里的菜和汤,几乎都见底了。
两个孩子吃完就离开了膳厅,张嬷嬷在桌边坐下,小丫鬟来收餐盘,问道:“嬷嬷,您怎么了?”
“看看,像什么样子,哪有大户人家,饭菜见底的。”张嬷嬷说,“我心里知道这是好事,可外头知道了,真是要被笑话的,多不体面。”
小丫鬟笑眯眯道:“嬷嬷您快去用饭吧,咱们自己灶上做的,真是比大厨房香呢。”
不论如何,观澜阁里再无浪费粮食的事,七姜心里高兴,高兴了看展怀迁也顺眼一些,人家要她晚些再和张嬷嬷商量不做新衣服,省些布料的事,她爽快地答应了。
日落前,七姜又去后院遛狗,毕竟这是她眼下唯一能活动筋骨的事,没想到展怀迁很快也来了,且亲自去马厩刷马,又看他骑着马,在草地上奔跑,英姿飒爽,果然很有架势。
今日虽一早去路祭送殡,可也因此,是七姜进门以来,太师府里最清静安逸的一天。
眼看着天黑了,不知明日会怎么样,晚饭后,七姜坐在屋檐下,看着慢慢升起的月亮,思念起远方的家人。
展怀迁站在门里看着,依靠在梁柱旁的人,那么瘦小纤细,十七岁而已,力气再大胆子再大,也是个还在长身体的姑娘。
夜渐深,四夫人带着儿子儿媳回来了,自然侯爵府一家也从城外归来。
甄家大宅里,展玉颜拜过公婆、兄嫂,虚弱地回到房中,待侍女们都退下,才小心翼翼从胸前摸出白天收到的字条。
这已经是第二张了,因为第一张,她没有回应。
烛光轻晃,玉颜的心也跟着颤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慌,浑身似火团般灼烧,她急促喘息着倒下,知道自己是病得更重了。
忽然间,房门开了,甄夫人带人闯进来,一把抢过儿媳手中的字条,展玉颜拼尽力气只扯下一角,在婆婆又要来夺取时,塞进嘴里活生生地吞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