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诲在御史台苦笑。
“他若是早知道王雱会醒来,就不必装疯。他不装疯,就不会丢了官。这下算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合着全成就了王雱。”
他突然问道:“王雱那边御医怎么说?”
来人说道:“御医于晨刚才告假了,说是要绝食三日,水米不进。”
疯了!
“王雱呢?”吕诲的眉间多了阴郁。
“左珍一进家门王雱就醒了,随后竟然就去了书院。书院的学生们出来迎接他,声势浩大啊!”
吕诲深吸一口气,起身去求见唐介。
两人见面没啥好说的,寒暄几句后,吕诲说道:“下官觉着中丞该更进一步!”
唐介本是在看着他,闻言把视线转到了桌子上。
桌子上有几本书,还有几份文书。
读书人读书人,任何时候都得读书。
“你……有何事?”唐介抬头,神色淡然。
吕诲的话是在示好,也是在试探。他暗示自己想谋求御史中丞一职。只要能够成功接任,他愿意付出些代价。
政治交换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没有恰当的好处,谁鸟你?
可唐介这个宦海老将竟然摆出一副‘老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架势,这啥意思?
吕诲深吸一口气,压住焦躁的情绪,目光温和的道:“中丞,某知道你最近想致仕……”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
大佬,我知道你想回家养老,但你在走之前有举荐继任者的权利。某希望你能举荐某,在朝中和官家的面前为某说几句好话。
当然,作为代价,某愿意听从你的出价。
有付出就得有收获!
政治场更像是菜市场,一分一厘都得算清楚,谁都别特么想占我的便宜。
唐介冷冷的看着他,“老夫为官多年,自诩敢言,你可知老夫为何会容忍你吗?”
吕诲觉得不对劲,就断掉了这个念头,说道:“下官告辞。”
他不能和唐介争执,否则容易被人诟病。
“因为你是吕正惠的孙儿。”唐介肃然道:“太宗皇帝驾崩后,吕正惠拥立真宗皇帝继位时堪称是中流砥柱,否则大宋将会风雨飘摇。念及此,老夫才对你多番容忍。”
正惠是吕端的谥号。
吕诲本来想走,可唐介却提及了他的祖父,只能束手而立。
唐介起身,走到了他的身前,皱眉道:“你反对新法老夫知道,可反对是反对,莫要行歪门邪道。你每每弹劾新法之人,总是用什么……奸邪之徒、佞臣之类的话,却不肯说事。御史台弹劾人是为何?因为事。事有偏差,那么行事之人必然就有问题,我等弹劾此人,就要从出错之事开始,你却只是一味攻击人,何意?”
弹劾人,就像是辩驳一样,两边都得拿出论据来。
可吕诲却不同,他经常不谈什么证据,而是直接扣帽子。
“下官……”吕诲的脸有些红。
他平日里弹劾谁,那叫做一个有理有条,让人叹服。
可一旦弹劾的对象变成了新政,他就变了,专门批发帽子。
这是立场问题。
唐介当然知道这个,但他却不喜欢这种态度,“做事,有理有据,如此才是为臣之道。一味想着争执,老夫如何放心你?”
他在看着吕诲,目光中带着殷切。
这是吕端之孙,他希望吕诲能抛弃那些激进的态度和手段,如此自然会有个好结果。
吕诲的嘴唇动了几下,抬头看着唐介,目光中自然多了倔强之意,“中丞,下官遍历史书,革新之事见过不少,可往往雷厉风行,疾风骤雨般的革新会有后患,不,是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