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粮,赶路不慌。
从景树城顺着地图刻意标注的路线,赶往梅塘州的赵阙,当然是顿顿吃饱,渴了就喝水。
不再像,此前那般,哪有什么明明白白的路线啊,也不知道前路何处能有补给的地方,只能在荒山野岭间,穿梭来,爬过去,把赵阙折磨的,恨不得白天便要睡觉,梦间梦到大鱼大肉,狼吞虎咽一番。
看着地图上的首个可供给他的补给地点,翻过这座山,山下不远处,确确实实存在一处人口挺多的庄乡。
庄乡的百姓热情,听他说是负笈游学的读书人,带头的老族长,三言两语,把他迎进了自己家,先将赵阙的肚子给填饱了,
然后宰了鸡鸭,把过年剩下的腊肉拿出来,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晚上的这顿饭,老族长陪着他,喝着略微浊的酒水,听赵阙讲述路上的风土人情。
族长须发皆白,弯腰驼背,但是精神抖擞,一边旁听赵阙滔滔不绝,一边抿着酒水,时不时点头,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我说年轻人,你刚才说的女子,真像是天上下凡来的仙女?不会吧,咱们人,真有长的和仙女一样的女人?!”
赵阙提起那景树城的貌美女子,族长三位亲儿子的老大,忍不住开口相问。
老大的年纪,四十多岁了,长的有些丑陋,脸上有一道不知被什么野兽抓过的混迹,他喜欢盯着人猛瞧,被他这么一瞧之下,心里还有点打怵。
赵阙什么人没见过啊,西塞疆场上,长的再凶狠的敌方悍卒,他都见的厌烦了,像老大这种长相,他根本不以为意。
颔首。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貌美女子,还不止一人,好多呢!唉,我在家乡的小城,都没见过那么多,出来负笈游学,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哎,小兄弟,你是哪里人来着?刚才听了一遍,又忘了。”
老二吃着饭菜,满嘴油。
他比老大年轻约莫十岁。
应当是寻常时候,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忍不住使劲往嘴里扒。
他们旁边还有一张小桌子。
是家里面的媳妇,和小孩子坐着,饭菜自是比这边少,但是,足够她们能吃个痛快了。
老大的媳妇,看似温婉,却是擅长饮酒,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举杯,她亦是举杯,喝了几轮了,族长的大儿子,都被酒水醉的有些双手无力,她丁点事都没有。
“哦,我是南扬州青石城人士,想穿过庆昌州去往梅塘州,去见识见识。”
“哎,不行的,不行的,小兄弟,庆昌州出去后,还得再走小半个州的地方,方能到达梅塘州。”
族长的三儿子说道。
老三跟老二年纪相差不大,长的也像。
“不是梅塘州跟庆昌州离着不远吗?!”赵阙反问。
这些事,他心里当然明白的很,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既然做客族长的家里,族长又下了老本,来宴请他,赵阙知好歹,装傻充愣,听主人家的指教,满足下他们的虚弱,绝对是应该的。
果然。
老三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老族长一眼,笑道:“小兄弟有所不知,前几年,我带着庄里人,押着附近山上的山货,去梅塘州贩卖,你不知道啊,梅塘州多山,那些山,不长东西的,灰褐褐,看着就瘆人,咱们这的东西,运到那边卖,可以卖个极好的价钱,嗯,我们一伙人,走走停停,过了庆昌州的地界,到了一座很大很大的城池,一问,好家伙,走错路了,不是梅塘州,碰见了好心人,手里有张很是详实的路图,给我们一看,嘿,还得再星夜兼程的赶半个多月的路,才能到梅塘州,那算了吧,还是就地把手里的货物给卖了,省的路上碰见土匪路霸,将我们给洗劫了,万幸,在那座大城池,山货卖了顶好的价钱。”
赵阙若有不解,问道:“三哥是怎么知道,梅塘州山上不长东西的?!”
“此事呀,我们尽管没去过,但是到我们庄里来歇脚的远行客,与我们提过,你想啊,小兄弟,那些远行客,走了那么多地方,见识了如此之多的大风大浪,当然不会欺骗我们,还是二哥说的,既然梅塘州的山上不长东西,不如把咱们这的山货,卖到那边去,一定极是受欢迎,说不准,来回两三次,我们一家人,就不用在庄里过了,田地,雇佣人耕种,每年给我们五成收成就行,我们全家都搬进城里,做个买卖,不比面朝黄土背朝天,时不时的还得进山打山货,过的如意快乐呀?!”
赵阙恍然大悟:“听三哥这么一说,我才知道,也幸好三哥热心肠跟我说了,我要是直愣愣的赶往梅塘州,还不得走错了路?!!”
“小兄弟,你虽然是读书人,出来见见世面是顶好的,你读书太多,容易把书本上的圣贤道理,奉为圭臬,你要知道,很多很多事,书本是讲不到的,还得是我们这些庄稼汉,天天的在老天爷眼皮子底下,知晓许多事。”老大说道。
赵阙忙起来抱拳:“先生常说,真正的贵人,是令我有那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叨扰贵处,又听三位大哥的自己的道理,让赵阙茅塞顿开,往前,先生讲的很多道理,不理解,现在恍然大悟,有种浑身通透的感觉,多谢!多谢!”
他的反应,族长一家人,特别满意。
你看,读书人,也一般。
论读书,他们一家人绑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负笈游学的赵阙,然而,说起为人处世、走南闯北来,别小瞧他们,没走过多远的路,没读过几本书,还是能当赵阙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