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师以来,这是方静斋第一次拒诊。
因为他实在没有心情给人看病。
“方大夫,您是医生,治病救人,天经地义啊。”
本来心里就无比痛苦的方静斋顿时被这居高临下,甚至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激怒了,他歇斯底里大喊道:“我治病救人天经地义?那为什么就没人能帮我?我说了,我今天没心情给人治病,懂了吗?”
“呵呵,你们郎中这个行当,自古不就是恃宠而骄,恃术而傲嘛,知道你医术了得,有脾气是正常的!放心,不就是要钱嘛!”对方冷淡哼了一声,随即拿出两张百元大钞丢了过来。
钱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方静斋面前,像是打赏乞丐一样。
没错,两百块,在这年月,确实是不少了,足够他几个月的收入。
可方静斋现在一点都不在乎。
“我说过了,今天不开诊,还有,我是郎中,不是乞丐,拿着你的钱,离开这!”
方静斋铁了心,他在钱上特意踩了一脚,然后,进了院子。
可此时门廊茅檐下的男人又大声道:“算我求你了,救救我妻子吧,而且,我是巩千山介绍来的,他说,只有你能救我的妻子。”
巩千山?
岳稚川一怔。
巩千山是他游医求学时候最要好的朋友,也是一个郎中,他还曾接济过巩千山一个月的馒头,那时候他们两个形影不离。
方静斋听到这久违的名字,到底还是心软了,他回过头,看了看男人怀里抱着的女人,虽然隔着这么远,可那人的身上,感觉不到多少活的气息,看样子确实病的很重,沉默片刻,一挥手道:“算了,进来吧。”
大概着是听见了方静斋的声音,屋子里的老婆和孩子双双迎了出来。
“爸爸,你回来了!”儿子扑了过来。但方静斋却没有抱他,只是淡淡道:“小慈,你先自己玩会,爸爸还有事。”
媳妇见方静斋是一个人回来的,便马上问道:“阿良呢?”
方静斋嘴角抽了抽,有些哽咽,摇头道:“待会再说吧,有病人,我……先给他看病。阿真,先做点饭吧,做祭食,我要带到河边去。”
说完,朝身后的人问道:“还没吃饭吧?待会一起吃吧。”
对方也没拒绝,抱着怀里的人进了挂着杏林幌子的西厢房。
媳妇虽然觉得方静斋有些怪,但也没多问,赶紧做饭去了。孩子也懂事的去帮女人烧火。在这一带,方静斋的媳妇是有名的贤妻良母,他们的孩子也是出奇的聪明,刚上二年级,此次考试第一名。
老话说,行医者,要心如止水。
方静斋控制着情绪,深吸一口气,进了西厢房。
“说说情况吧!”
他坐在桌子后面问道。
“我女人很漂亮,和我青梅竹马,她叫小蝶,名字好听吧……”
方静斋打断对方的絮絮叨叨道:“我是说,说说她病的情况。”
“病?哦,我女人病的不重,就是睁不开眼,她是我师妹,不过是微微受了点伤,你知道吗,她跳舞跳的特别好……”
方静斋感觉此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似乎精神上有些崩溃,于是便不再多问,道:“把手拿出来,让我切切脉吧!”
男人将怀里女人的手朝方静斋递了过来,方静斋刚要切脉,却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因为他看见这女人的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青红尸斑。
作为一个土郎中,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这就是说,这女人已经死了,而且死的时间很久很久了……
“我女人的手是不是很完美?纤细,白嫩!”男人僵硬笑道:“方大夫,你切脉吧,我不吃醋的……”
方静斋却痴痴道:“对不起,我这么说你可能难以接受,可是,她……她已经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