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还在书房陪着阮觅看书。
冬青敲门进来,低声禀告道:“主子,已经到传膳的时间了,但侯爷殿下尚未离开,要准备殿下的晚膳吗?”
阮觅捏着书页的纤手微不可见的一顿,但很快就继续将那页纸翻了过去,头也没抬道:“嗯,准备吧,今日就让玄凌和殿下一起在外院用膳。我这里还忙着,回头你送些点心和荷叶粥过来就行了。”
冬青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陈嬷嬷看着冬青走后,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般继续翻着书,然后又提笔记下什么,眉眼认真沉静的阮觅,皱了皱眉。
她初初被赵允煊抽调过来服侍阮觅,虽说主命不可抗,但心底却只是当做一项任务来完成的。
因为在那时的她眼里阮觅就是一个漂亮又尊贵的瓷器。
赵允煊喜欢她。
她还生下了小王孙。
但这都改变不了她只是一樽既漂亮又尊贵,但却显眼易碎,随时都可能被牺牲掉的瓷器的现实。
越漂亮,赵允煊越喜欢她,位置越显眼,就越容易碎。
而她过来,是要帮她,让她怎么碎得更有价值一些而已。
虽则赵允煊跟她说,一切都要以她为重,以她为先。
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直到她见到她,一日一日的教导,相处下去,才慢慢改变了心态,慢慢真的以她为主。
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她的聪明,灵透,一点就通,还是一层一层剥下去,总有许多连她都看不透的才能?
还是因为她已经发现,二殿下可能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在乎她?
也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因为她的生命力太过强盛。
眼睛里像是有星光。
只坐在那里看着书,也很难让人忽略她,把她当成一个没有生命的瓷器而已。
不过初来乍到,在还没完全看透之前,这么多天以来,她还从来都没有对阮觅和赵允煊的相处说过什么。
但此时她看着眉眼淡淡的阮觅,心里难得的涌出了些什么,道:“夫人,殿下虽然身份在,但上有陛下,太后娘娘,外有朝臣,行事尚多掣肘,夫人身份未定,又无娘家助力,处境更是凶险,若是夫人能与殿下一心,不管是于殿下,还是于夫人,都是有利而无弊的。”
阮觅抬头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陈嬷嬷知道她这样子是什么也没听进去的意思。
她沉声道:“夫人,昔年东汉光武帝少年时曾曰,娶妻当如阴丽华,对其爱重有加。但待其为帝,由于形势所迫,却还是不得不降阴丽华为贵人,以郭圣通为后,郭圣通所出长子为太子。”
“但一时荣辱又能如何,阴丽华并无丝毫怨怼,仍是温柔从容,相伴武帝身侧,助其平定天下,最后反是郭圣通失了分寸,变得暴躁易怒,最后还是阴氏得了帝心。”
这可真是一个糟心得不能再糟心的比喻。
谁还真的愿意做阴丽华不成?
曾经说“娶妻当如阴丽华”的少年,成亲借得阴氏一族的势力和经济支持后就扔了她在更始朝中为质,自己忙着继续娶妻生子开疆拓土说什么最爱阴丽华,那也不妨碍他和郭圣通生了五子一女
这事真是一言难尽。
就是退一千步一万步,这世上也就只得一个阴丽华而已,多数怕不都是陈阿娇,卫子夫吧?
不说远的,就是近的,纪太后,魏皇后,哪一个有什么好下场?
难道还能怪她们不识时务,没能在陛下为难时及时替陛下考虑,请陛下立她人为后,自己则遮掩锋芒,待皇帝手握大权之时顾念旧情,再立她们为后?
凭什么自己的命运就全都在他人的一念之间呢?
不过阮觅心中虽是嗤之以鼻,面上神色却是半点不显。
而她一向修身养性,不到必要时,是喜欢省着力气,不作无谓辩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