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的八月份,早晚凉嗖嗖,白天热死人,瓜果梨桃都下来了,小园子里的菜也熟了,茄子、豆角、柿子、大辣椒、窝瓜、角瓜、山里红、李子、葡萄……
村里人早晨三点就起床摘菜,简单打理一下装到筐里,挑着担子挑到公社集上卖,少数家里有自行车的骑车到县城去卖。
县城更能卖上价,公社卖菜的一家挨一家,住户也家家有小园儿,菜并不好卖,运气差的时候怎么挑去的怎么拿回去。
挑着担子的人看着骑自行车的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暗羡慕着,想着今年的庄稼丰收了,自己也想法子整辆自行车。
马占山和朱逸群也是这个时候出发的,马占山骑车载着朱逸群,他骑累了朱逸群载他。
“大林子啊,你得买辆车了啊?”这个时候说卖车买得是自行车。
“爸,我跟人订了一辆三轮车,过几天就到货了。”三轮车得定制,县城里有一家做电焊的有门路从外地代买。
“嗯,买三轮车比大二八强。”两人说着唠着到了公社,马占山领着朱逸群到公社,把自行车寄存在公社院里,现在不太平,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挺多的,听说县城里更乱。
自行车这么贵重的财产,必须得放在公社这样有人看着的地方才安全。
跟公社看门的人打了声招呼,马占山带着朱逸群去了集市。
今天不是大集,但因为果蔬都下来了,挺热闹的,除了卖菜的之外,还多了开着拖拉机收菜的,这些人给得价格不高,跟前还是围了一堆的人,比起等在集上碰运气,这些人宁愿卖给收菜的。
没一会儿收菜的就收满了一车的菜,突突突地开走了,他们也要赶早市。
马占山瞅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早晨四点二十,开拖拉机到县城也就是五点零点儿。
卖菜那些人还在那里说呢,“他说了,明个儿两点半就来,三点不管收多少都走。”
“唉呀,那不得一点就起来啊?”
“晚上早点儿睡呗,我那一筐菜卖了两毛钱呢,换点儿针头线脑的够了。”
“也对啊。”
马占山和朱逸群互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两毛钱的菜到了县城,最少番一番变四毛,可有啥办法呢?东乡公社有自行车的人家都是有数的,凭着两只肉脚走到县城得啥时候了?
现在蘑菇也上市了,面临得也是同样的窘境,不想劳动白白浪费,就得低价卖给收蘑菇的人。
“搁早先年这些投机倒把的全得蹲笆篱子。”马占山愤愤地说道。
“要是这些人不来收菜,集上人的菜卖给谁去啊?自己吃能吃完吗?”农村就是这样,青黄不接缺菜的时候全指着酸菜、干菜过活,等到了青菜上市的时候,又多得吃不过来。
“也对啊,报纸上说搞活经济也对……”
这两人都是想事比别人深的人,边走边唠,琢磨着这中间道道。
两人轻车熟路地到了供销社,青菜自己家就有,不够的话等会儿一捎带手就买回去了。
他们要买的主要是油盐酱醋这些调料,之前两家办婚宴多少剩了些,这次是补货。
一边跟供销社的人唠着嗑,一边把该买的买齐了,两人又去卖鱼的那里订了鱼。
这个时候的鱼都是纯江鱼,没几家养鱼的,事先说好了要用鱼,卖鱼人跟打渔的订货,订完货之后,他们在集上四处溜达,遇见熟人了就唠会儿嗑。
马占山炫了一会儿姑爷炫一会儿儿子,眉飞色舞的,浑身上下都冒着光。
“嗯,这是我家大姑爷,没干啥!就是搁家种点儿地养点儿猪,没事儿帮人家掌掌勺,这不是我家二儿子考上个破学校,我家掌柜的非要办置,你说我家刚嫁了闺女,又办置小子升学,是不是办得有点密?”
“不密,不密。”别看这人时候的人纯朴,一样会唠嗑,“这都是应当的!小子考大学多不容易啊!这都是正事儿!都得办置!你不办置别家办置的时候也不会把你落下,明天办是吧?明天我一定到,诶,说不说你家大小子干啥呢?还没退伍呢?”
“我家大小子啊?也不知道部队领导看上他啥了!非把他留部队里了!让他上了军校,今年已经毕业了,分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