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墩见我不是要打他,倒是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抛给掌柜的,问道:“够了吗?”他不跟我说话的时候底气还是十足的。
“够了,尽够了!”
得到掌柜的答复,我说了句“如此多谢了”,便让开路。
等他们一堆人走净了,我对李浩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迟了怕家里又要生事。”
李浩点点头,居然转而跟尹氏兄弟说:“今天比马怕是不成了,约在三天之后如何?”
我暗叹一声,李浩这小子完全不理我的暗示(也许是他迟钝得根本没发现),还是要跟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结交。也不知是祸是福……算了,既成事实,多想无益。
尹十四不等兄长说话,先答应道:“三日后未时初刻,在此不见不散。”
十三微皱了下眉,随即也说好。虽然他只是一瞬间闪过为难的神色,我还是注意到了。心想,这对兄弟果然古怪。
十四和李浩还在扯什么“到时定要分出胜负”云云,我不耐烦地催促了几次未果。好歹终于等他们结束,刚想迈腿,就听尹十四小兄弟对我说:“初见你不怎么样,但刚才看你也挺有男儿气概的!”他因为跟李浩谈得来,所以‘爱屋及乌’决定跟我和解,却不料这句话一出口,李浩当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赏了李浩一记爆栗,他痛得“哎呦”大叫。
尹氏兄弟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我随口应付了一句,拉着李浩就走,再下去不知又要听到什么笑话!
李浩和我住相邻的两个院子,到家后就各自回屋换衣服。我忽然注意到李浩的眉际多了一道细小的血痕,便笑问:“这是怎么弄的?还真让那些人给伤了?”
“哪里?”这小子还茫然不知。
我伸手抚了下他的伤口,他猛地向后一退。我奇道:“有那么痛吗?”这么大反应!
他捂着伤处说:“哪有你打得痛!刚才那么大力,现在肯定还肿着呢!”
“谁叫你沉不住气!”我笑说。
“十四说得太好笑嘛……”李浩嘟囔着,又问,“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们两个?”
“我哪里不喜欢他们了?”
他说:“我说不上来,就觉得你一直避着和他们说话,也不想让我和他们结交。”
我难道能告诉他,我直觉跟那对兄弟扯上关系没好事,只好说:“我只是不善交际而已。”
李浩瞄了我一眼说:“孤僻。”
死小鬼,我作势打他,他一窜,奔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也往自己的屋里走去。刚进院子,就见舅舅背着手站在堂屋外面。我心里一惊,他怎么来了?还被抓到穿成这样跑出去玩,不知会不会被数落死。不过,既然都被发现了,躲躲闪闪的也没用,于是,便笑着迎上去,坦然地唤了一声:“舅舅。”
舅舅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默然地打量着我。
我依然笑着,问道:“您来了怎么也不进屋坐?”又转头对站在旁边有些面无人色的红月儿说,“还不去沏茶。”红月儿苍白着脸答应了一声,下去了。
“不进屋了,就在这院子里坐坐吧。”舅舅说着坐到樟树下的石凳上,示意我坐到对面去。
我刚落座,就听他笑问:“今儿穿成这样上哪儿啦?”
我语气轻松地道:“和李浩骑马去了。好久没挽缰绳,都生疏了。”
舅舅点了点头,淡淡地笑着说:“你爹前些天写信来,让我关照你弟弟的学业。我想着平时是疏忽了,所以今天特地来看看你们。”
“谢舅舅关心。我也会督着李浩念书。”
这时红月儿端上茶来,舅舅啜了一口,道:“听说你在家里的时候,是跟你弟弟一处读书的?”
我“嗯”了一声,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顿了顿道:“那明儿起你也跟李浩、庆培一起上书房吧。”
三天后,又见到姓尹的两个小鬼。我本不想来的,可读了几天朱熹注的〈四书〉、〈五经〉、〈性理大全〉之后,再不出来走走我就要憋死了!于是充分地认识到,古今教育的科目也许不同,但应试的教材和内容却是一样无聊到极点。
李浩和尹十四一到郊外就策马狂奔而去,一会儿就没影了,剩下我和尹十三两人缓缓地遛着马儿。今天十三兄换了一身宝蓝色团福纹箭袖,跨着匹毛色油亮的大黑马,倒是有点英姿勃发的派头。
“不如我们也跑一阵吧?”他提议道。
我说了声好,就纵马跑起来。暴雪好不容易等到我肯放任它撒蹄子狂奔,竟然有些热血沸腾似的越跑越快。混蛋家伙,跟李浩的‘彤风’比的时候怎么没见像现在这么卖力!
十三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直到暴雪跑够了慢下来,他才缓缓地赶上来,让大黑马和暴雪并排而行。
“帽子歪了。”他冷不防地说。
我愣了一下,半天才明白是在说我,说了声,“哦,谢谢”,便动手把秋帽扶正。
弄完了,十三还是含笑盯着我看,眼神晶亮晶亮的。我被他看得发毛,问道:“我脸上刻了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