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粒嘿然,凑到他耳边说:“人对酒精的代谢能力不一样,基因决定。”
15盅华山论剑一一斟满,唐粒一盅一盅喝过去,喝完再摸一张扑克牌。秦远山抢酒,被她夺走:“你是我老大,老大歇着!给我一个敲竹杠的机会,回头发我奖金!”
众人哄笑,秦远山仍不想让唐粒代劳,唐粒再次附耳说:“我的酒量我清楚,不会坏你的事。”
半小时后,山东帮倒了几个,再过十分钟,陕西帮也倒了,除了秦远山和他的两个战友还算清醒,其余的人大着舌头,连话也说不利索:“再来,再来!”
唐粒又喝了五盅,想去上厕所,但最近的公厕在省道边,得开车过去,男人们都是走远些就地解决,她入乡随俗,往远处走。
走得足够远,唐粒回头张望,秦远山不紧不慢地跟着她,隔了十几米的距离,向她挥挥手,随即背转身去。
唐粒知道秦远山是担心她走路摔着,她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快速解决问题,跑向秦远山。
夜空清蓝,秋虫鸣叫,空气里夹杂着泥土潮湿的芬芳,秦远山站在浅滩上,身影清落孑然。唐粒放慢脚步,这一刻,她觉察出他的孤独。
听到唐粒的脚步声,秦远山才转过头,迎上来扶她:“干吗要帮我挡酒?这次拿不下他们,再找机会就是。”
唐粒看得出来,把山东人喝趴下对秦远山意义重大,很得意:“既然他们喜欢这一套,那就想办法速战速决,以你的战术,得喝到天亮,还两败俱伤,我喝得比你少,有冲劲。”
秦远山纵横江湖多年,第一次被一个小女孩搭救了,很过意不去:“想要多少奖金,自己说。”
唐粒哈哈大笑:“帮老大扛事,不是分内事吗?我就是不想他们灌你酒。我家老王喝酒喝出大毛病,你可别像他一样。”
秦远山没说话,两人并肩往火光处走去。有人喝醉了,拿着筷子敲着碗,唱起了信天游:“红颜讵几,玉貌须臾。一朝花落,白发难除。明年后岁,谁有谁无。”
唐粒听不懂,但唱腔苍凉,一咏三叹,她陡生惆怅,再看秦远山,火光映照下,他一双锐目流露出伤感之色,跟着那歌声低声哼唱:“一朝花落,白发难除。明年后岁,谁有谁无。”
唐粒听出歌词很短,回环往复,不禁问:“是谁写的诗吗?”
秦远山讲给她听,这首诗隋文帝杨坚平生留下的唯一一首诗作,写于他53岁巡幸并州,与第三子杨俊和大臣王子相欢饮时,转年,王子相病死,八年后,杨俊也离世。
秦远山说这是一首规诫儿子之诗,唐粒望向醉得东倒西歪的人群,轻声问:“秦总,您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秦远山笑答:“我适应了。”
回酒店途中,唐粒酒劲上来,下车吐了。北方漫天星斗下,冷风一吹,她想到那首信天游,眼眶湿润。回顾这23年半的人生,她不止经历过一次死别,送走父亲,再送走母亲,老王也撑不过几年了。
一路上,秦远山没看见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打电话让酒店前台准备了醒酒茶和橙汁。
回到酒店,唐粒抱着橙汁咕咚咕咚灌了个饱,回房间给手机充上电,家庭群里跳出无数信息,都在问她怎么样了。
唐粒笑叹养父们杞人忧天,明知道她酒量好,还瞎操心,她回道:“手机没电,跟同事们各回各房间了。”
没两分钟,老张拨打电话,要跟唐粒视频,眼见为实。唐粒点了接受:“我就说散了吧,等下洗个澡就睡。”
老陈的脸出现在画面里,一声怒吼:“还骗人!海米说你老板只带了你一个!”
唐粒脸色一变,她嘱咐过陈海米保密,奈何陈海米联系不到她,慌了神。她想辩解,但一开口,就被养父们听出她说话不利索,更为生气。
要不是被秦远山存心灌酒,自家女儿会喝成这样?老几十岁的人了,骗小姑娘可耻!
唐粒赶紧解释,但养父都不信她:“得亏你能喝,不然指不定会怎样!老流氓!”
唐粒举手发誓:“我晓得保护自己!今天在飞机上就说了,我和他儿子其实好着呢。”
养父们催唐粒洗澡睡觉,把房间的门锁好,有话明日再议,唐粒按了视频电话,洗完澡一觉睡足10个小时,中途吐了两次。
醒来后,唐粒看到秦远山发来定边八景之一花马池介绍,一起去那里吃午饭。时间已过中午12点,她一骨碌爬起床,忍着宿醉后的头疼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