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一切从简,他本意只是不想琐碎缠身,可在外人看来,这无疑是昭告天下,他极其不待见新王妃。
可他没有解释,因为他越是疏离,她便越是委屈,如此她才安全。再等上一年半载,待事情告一段落后,到时他就告诉她一切,且带她回蓉城,那里才是她的归属。
喜宴之上鱼龙混杂,即便他让青云严加看守,可他还是没逃过一时疏忽。
他饮酒不多,只是眼角微染醉意,敬酒之时太子李嗣上前来,端着一杯酒,“今日是皇叔的花烛之喜,侄儿恭祝皇叔。皇叔自从来京城后,侄儿也未曾坐下与皇叔好好痛饮一番,未免有些可惜,不过好在有今日,侄儿也当得偿所愿了。”
李嗣将酒递了过来,“侄儿的这杯酒皇叔应当不会不接吧。”
酒里有什么他怎会不知,他什么也未说,缓缓接过。
而李嗣顺势又靠近了些,在众人还未察觉之时,一把抽出袖中的刀刺入他腹中,不作停留,李嗣将刀又拔出收回袖中,刀起刀落间只是一瞬间,脸上噙着笑意,面上依旧是乖顺净重的模样。
厅中宾客众多,目光又皆在他身上,若有异动定会被察觉。
他垂下手来,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伤口,一声未吭,只是平静的面容有了一丝丝裂痕,好在今日身着喜服,不细瞧根本察觉不出。他忍着阵阵疼痛,轻笑一声,“这是太子给本王备下的贺礼?”
李嗣见自己得手,笑得有些肆意,倾身向前,只以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怎么,皇叔喜欢吗?皇叔福大命大的,定然会喜欢这礼吧,侄儿也听人提起,这新婚之宴是见不得血光的,侄儿瞧着没人送来,总觉得不是滋味,便亲手献上。”
“皇叔日后也该安分些了,别总与侄儿争,侄儿与父皇心中多少都有些不痛快呢。日后侄儿可没这么心软了,皇叔可莫要责怪侄儿今日没提醒皇叔。”他轻笑,而后提声道:“那侄儿便祝皇叔与皇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长命百岁……”
李嗣最后施以一笑,便端着酒又入了人群之中。
他低头看了眼已被浸染大半湿润的衣袖,嗤笑出声,为了出一口气,等他最疏于防备的这一日想必等了许久吧。他还得谢谢他,这一刀并未淬着毒。
他借不胜酒力回了内院包扎伤口,换了件他鲜少穿的绛紫色锦袍,入了主院,彼时阮蘅已坐在屋内等候了两个时辰,见她一直正襟危坐,想必也是为难她了。
“王爷。”屋内的婢子见他来都纷纷退了下去。
榻上之人将腰杆笔挺,手中的帕子已被她攥得起了褶子,他伸出手就要去触碰她的盖头。
可她却突然一顿,自己一把将盖头掀开,眼中满是忧虑,拉过他的手就要细看,“我闻到血腥味了,怎么了?可是你受伤了?”
他的手顿在空中,不知是气还是笑,这是属狗的,鼻子这般灵?方才他来时,就连青云都未察觉道,头一次他耐着性子回她,亦是第一回与她扯了谎,“是猪血。”
他眼见着面前的小人儿松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的血……呸呸呸,见血光是不吉利的,不说了不说了。”
他默默将手覆在自己伤口之处,第一次,他有些信了,亦有些后怕,他见惯了倒是无所谓,可她不成,他还要带她回蓉城,在那之前她得平平安安的。
这一晚,他并未留在主院,去了书房,而后几日亦是如此,为避免皇帝认出她来,他索性都不带她入宫。如此一来,府中又传起了些闲言碎语,可她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从不质问他为何如此。
他不会碰她,娶她只是权宜之计,日后她会有自己的人生,若身子清白,她也好再嫁人。
她入府后与从前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在只有二人之时,她会轻唤她一声“阿玠”。
他并不排斥,可这在他自己看来,又是妥协。
他如今才知她有多喜爱海棠,府里有一荒废的院子,她偏偏挑了那处,兴致好时便移栽些海棠来种。
“阿玠,阿玠!”
他在书房中坐着,远远便能听到她的声音,她手中攥着几根枯木枝,像献宝似的摆在他面前,“殿下你瞧,猜猜这是什么?”
他只瞥了一眼,便继而忙着自己的事。
阮蘅又将枯枝往他面前摆了摆,“这是海棠树枯枝诶,你猜我是在哪儿寻见的?就是在东侧的那个院子里,这就表明那院子原来也是种着海棠的,殿下可知这府邸的前主人是谁?”
若是不应她,她能自顾在他身旁说上好些时候的话,他敷衍着,“或许是前朝王爷。”
“是吗?”阮蘅似乎有些不信,“可这是西府海棠的枝干诶,那时就有人在京城种这个了吗?我府里那些都是谢大哥好一番周折才替谢三寻到的,谢三怕她养不活都给了我,别家谁还会种这个。”
他轻嗤一声,谢元睿好一番周折?他只开口向他讨要了声,费了什么心思?周折的是他的人不是吗?
“笑什么?”阮蘅哪能听不出他方才那一声中有些讽刺,“我说的不对吗?”
“出去。”他毫不留情地赶人,“本王还有要事。”
阮蘅看了看他,终究还是乖顺地点头,“我还有一事要与殿下说来着,入厅堂前的院子我觉得有些空,也想栽些海棠,可上头似乎生了什么不知名的野草,你若是同意,我便除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她随意,只要她能安生待在府里不入太子与皇上视线之中,他便也随她去了。
可他总是低估了她。
翌日青云匆匆而来,面色极差,“王爷,娘娘将您重在前院的草药都拔了,种了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