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集群所在的战场开始火炮齐鸣后,刘香知道自己赌输了,也开始往外海跑去。但最终他还是决定再回来拼一把,要么死,要么保住自己悍不畏死的名声。
这时,刘香手下的一名亲信小弟也游上了这片沙洲,他伸手把这小弟拉了上来,哈哈大笑道:“陈三,你小子也没死啊?方才这一仗痛不痛快?”
“托当家的洪福,捡了条命回来。”那叫陈三的汉子爬上岸来,接着道,“当家的,我们快游回东山岛去罢。”
“着什么急?歇会儿不迟。”刘香说着又望向正在调头的定远号,“就是可惜,最后还是没能烧掉那条鸟夹板船。”
他看着定远号出了会神,心中暗暗忖道:老子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一条西洋大夹板船就好了……
半晌后,刘香回头对小弟陈三道:“走罢,咱们回铜山城去。”
说罢,他来到沙洲的西侧,脱去身上的短打劲装,全身上下一丝不挂,连犊鼻裤都没留,接着一个猛子扎进了海中,奋力向东山岛游去。
陈三也学着刘香脱得赤条条的,紧随其后跳入海中,游了两盏茶功夫后,这两个裸男终于爬上了东山岛的海岸,坐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冬日的海风砭人肌骨,刘香歇了一会儿后,禁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切……狗日的,真他娘的冷啊!”
“大哥,我们快回城去罢。”陈三也冻得够呛,尽管累得要死,但却一秒钟也不想再在野外待下去了。
“着啥急,先去搞两件衣裳穿,冻死了。”刘香说着站起身来,指着岸边不远处的一座小木屋道。
那里住着一对渔民夫妇,本身穷得也只剩下身上的衣物了。刘香不管那么多,直接拿起一把鱼叉把这对夫妇给捅死,随后扒了他们身上的衣服。
刘香个子小,穿了那妇人的衣裳,把她丈夫的衣物让给了陈三,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往铜山城走去。
到得城门处,那守门的几个海盗开始还没认出刘香来,待看清他的样子后,其中一人放声笑道:“刘头领,你怎地扮起妇人来了,莫不是要做兔儿爷?”
“滚你娘的蛋,老子没那兴趣。”刘香看清说话的那人是钟斌手下,于是道,“要不是老子豁出命来苦战一场,你们当家的怎么能夹着蛋跑回来?”
“刘头领,我们当家的已经战死了。”那人意识到这时候发笑实在不妥,连忙敛住笑容。
“嗯?怎么回事?老子明明看到钟六的座船跑了回来。”刘香当时在东山湾外看得真切,钟斌那三条八百吨的大福船有两条被击中后撞到岸边被拍得粉身碎骨,那条顺利逃脱的正是钟斌的座船。
“船是回来了,但人却已经死了。”那人解释了一下,原来钟斌那条船也挨了一炮,这家伙点背,被一块木片击中要害,当场死亡。
“那你们现在归谁管带?”刘香连忙问道,他现在手下的人估计已死了一大半,要是能把钟斌残部吞了的话,那在人员规模上还是能恢复个七八成。
毕竟这两人在城中也有一些人手,另外他们手下也还有些小船,并没有追出东山湾去。至于船的损失那就没什么法子了,只能是将来再去买,幸好这一年来跟着郑芝龙是着实没少抢。
“暂时还没说,反正我们几个还是归黄头儿管。至于黄头儿今后归谁管,那要看郑大当家的意思。”
“大当家的现在何处?”刘香闻言连忙又问道。
郑芝龙此时正在福建南路副总兵的签押房中,脸色阴郁地审问石壁的亲信张大牛。
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从钟鼓楼回去后,被他丢在房里的文夫人已悬梁自尽。这位文夫人的父亲本是个文官,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了,这才嫁给了铜山把总文佐明一介武夫。
郑芝龙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这贱人,宁愿死也不愿意伺候老子!一瞬间,他又想起半年之前,在刀枪环逼下指着他鼻子骂娘的丘懋炜。
他自幼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人上人,但直到今日成为了大明万里海疆上最大的海盗头子,这些仕宦人家仍然是不愿意拿正眼看他,这也是他孜孜以求想要招安的主要原因。
郑芝龙有心想让小弟把文夫人拖出去喂狗,但终究还是顾忌这样做对自己的名声不利,最后只是吩咐小弟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埋了罢。”
这天下午,郑芝龙不断收到前线传来的战报,他越听越心惊,那个狗日的林海竟然真有那么多大炮,幸好自己没有贸然去外海与他交战……
郑芝龙连忙派人去叮嘱郑芝鹏和曾五老,务要阻止林海手下登上东山岛。传完令后,他还是感觉惴惴不安,整个人都被恐惧所笼罩。
一时之间,郑芝龙都有点想带着手下走陆路逃窜,到了潮州后再抢船回东番。但很快他意识到,林海根本就不敢进东山湾,他随时都有机会逃走,这才终于算是定下了心神。
不久后,西门澳那边的郑芝莞把会友公司和许乐天等人手下的一众俘虏解送到铜山城来,郑芝龙连忙对俘虏们开始审讯。
这帮水手也没几个骨头硬的,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至此郑芝龙才算知道了林海手下有个叫会友公司的组织,而且在淡水、基隆两地有自己的地盘,还招纳了不少移民。
不过林海出于职业习惯,对保密向来都很重视,普通水手包括舰长一级的人员其实接触不到大部分的核心机密。
这里面真正掌握了较多要害信息的只有张大牛而已,毕竟这人是被石壁当儿子养的,郑芝龙也从其他俘虏口中得知了他是会友公司二号人物兼林海小舅子的亲信。
但张大牛却硬气的很,面对郑芝龙只是破口大骂,一副要杀就杀要剐就剐的态度,坚决不肯透露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大哥,咱们上大刑伺候罢?看这厮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郑芝龙的亲信心腹在一旁进言道。
郑芝龙闻言脸上阴晴不定,沉默了好半晌后才道:“算了,这人也是条好汉,把他押下去罢,不要折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