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信任我,可是却要我等他。
我走过去,把手上的书递给他。
“这是你送给我的,这样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交集了。”我听见自己在说:“你知道我从来就对诗歌没有兴趣。”
安得蒙没有伸手接书。他深碧色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的脸。
他说:“艾伦,当初我想过,即使我们不能在一起,也希望你能保留这本书。”
我弯下腰,把书放在他脚边。
“艾伦,我必须对我的机构负责。你是被盯上的高危人物,我只是尽量让你不接触真相,我不会让你痛苦。”
“什么真相?”
安得蒙突然住了口。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之中。
他没有开车,我不知道他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他怎么离开的。
第二天房东太太开门,发现《叶芝诗选》放在门廊的石台阶上。不知道是安得蒙走得匆忙落在地上的,还是他中途又回来了一趟,把书放在我门前。
不管是哪个原因,现在的我都不可能再知道了。我已经失去了最后一次问他的机会。
上午阿诺德笑眯眯的来帮我包扎。
“加西亚先生说你手脱臼了。”他幸灾乐祸:“听说是泡妞被打了?”
“我是英雄救美。”我闷闷不乐。
阿诺德用碘酒和棉签给我伤口消毒,哼着小曲:“哟,真不错,你的眼睛得肿一个星期。”
我脱臼的手被用绷带吊起来了。
“加西亚先生处理得很完美,三周后可以复原。”
我问他:“你不是心理医生吗?”
阿诺德扶了扶金丝眼镜:“小艾伦,心理医生也是医生啊。”
这件事情就这样告于段落。因为即使它告于段落,战争也会把它从生活的舞台上清扫出去。
安得蒙是对的。
1939年的春天过去了,夏天又过去了,没有人相信战争会到来。
夏天是的毕业典礼隆重而盛大。
最后秋天温柔而残酷的来临。
9月1日,德国打破慕尼黑协定,入侵波兰。
9月3日,我们向德国宣战。
然而战争只存在于广播里,我们切身感受到的只有通货膨胀和经济衰退。
德国切断了我们海上供给线,他们的潜艇在海上袭击我们的货船。
宣战后两个月,房东太太开始向我抱怨方糖太贵,一杯咖啡只能放一小块。
汽油限量供应,街头私人汽车渐渐稀少起来。
我开始四处找工作。但是街上都是失业的人,一脸灰暗绝望。
回家的路上我看见很多穿黑衣服的人在□□。□□队伍浩浩荡荡,每个人都举着血红色万字旗帜,唱着纳粹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