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一块足够大的田地,最好能有数十万的人口,以及满足第一次工业变革所需的基础资源。
姜星火,想做一个人类历史从未有过的伟大实验。
这个实验的题目便是,——资产主义的萌芽是否像学者们所说,不可能在华夏制度里破土而出?
亦或是说,姜星火是否能做到,催生新的制造力倒逼制造关系革新,启蒙新思维传播并与旧思维对抗?
如果在试验田中能够成功,那么就意味着,这个人类历史上迄今为止最为惊人的实验,将彻底改变大明的国运与华夏民族未来的命运!“以一座城为实验室,数十万人为实验对象,来验证这个具有争议性的社会学命题,继而推动大明的举国改造。仅仅是想到自己要对这数十万人的命运负责,就让人觉得肩头的担子如山岳一般沉重啊。”
“不过,这恐怕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姜星火的心里,默默地想道。
但无论如何,当姜星火意识到,自己真的有可能借助朱高煦的封地亦或是与永乐大帝的交易来获得一块试验田,用来完成这个堪称伟大的实验时。
姜星火的心头,涌起了从未有过的情绪。
这种情绪,就仿佛是他前世看过的那种外星人饲养整个人类,而幕后黑手就隐藏在芸芸众生之中的大恐怖。
从本心上讲,虽然是穿越者,但姜星火不是那种视万物为刍狗的狗屁圣人心态,姜星火是吃过七世苦的苦命人。
所以,姜星火对于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以及这件事情所同样必须担负的使命和责任,不由地感到本能的畏惧。
可随后,便是期待。
不出去寻一块试验田踏踏实实做事,继而改造大明,难道要老死在诏狱里,讲一辈子课不成?道理就这么多,讲多了难道就不惹人厌烦吗?朱高煦现在图个新鲜愿意掏银子,以后耳朵听起茧子了,还愿意掏银子吗?赖着一套老本啃到死,这不是姜星火的做事风格。
“实践是检验道理的唯一尺度”,说了这么多道理,难道要像常公一般,讲一辈子空话不做一件实事吗?
一连串的内心反问下来,姜星火就明白,出狱这件事,是不可避免的。
而出狱,同样意味着他会失去很多东西,譬如无法再安逸的讲课赚钱,譬如他会告别很多不会跟他一起出去见识外面世界的狱友。
但就像是辩证法那样,更大的世界同样会遇到更多的人,见到更多的事,有更多的矛盾,也有更多的期待。
勇敢地踏出这一步,总比缩在诏狱这个舒适圈里强得多!
至于出去后会不会做错事?多做当然会多错,可人哪有不做错事的?经天纬地之人亦有犯错的时候,学习改正汲取教训就好。
且行之,且思之,且勉之!
说来纷繁复杂,可姜星火心思电转也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
未来的道路确定下来,姜星火的注意力,便也回到了当下。
眼前扮作红脸关公之人正在说关于朝贡体系的事情。
“曾听家祖言,大明太祖高皇帝乃是因朝贡之故,定了十五个不征之国,便是说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居住在偏僻一隅,地狭民穷不是什么威胁,不来扰乱大明边境,大明便不必兴师征伐。唯有西北的胡戎(蒙古人)长年累月跟大明打仗,需要选将练兵,时刻谨慎备边。”
朱高煦接茬道:“俺只知道这里面有离得近的朝鲜、日本、安南、大小琉球等,不知道还有哪些?”
郑和如数家珍道:“还有真腊国(今柬埔寨)、暹罗国(今泰国)、占城国(今越南南部)、苏门答剌(今苏门答腊岛八昔)、西洋国(今科罗曼德尔海岸)、爪洼国(今爪哇岛)、湓亨国(今马来半岛)、白花国(今苏门答腊岛西北部)、三弗齐国(今苏门答腊岛巨港)、渤泥国(文莱)。”
“其中定时朝贡的有李氏朝鲜、安南国、真腊国、暹罗国、占城国,不定时朝贡的有日本国、琉球国。至于其他国家,是否朝贡则是看有无大明船队经过或派遣使者前往了。”
姜星火微微颔首说道:“如此看来,大明的朝贡体系,基本把周围这一圈都囊括在内了。”
“自是如此。”
“不过我觉得这个朝贡体系,倒是有改进的地方。”
听了姜星火这话,两人也没有大惊小怪,往大了说,姜星火指点江山说的这些东西杀头一百次都不过分,多这一次不多,少这一次不少。
往小了说,朝贡体系这东西谁都知道不太实用,就是充面子用的。
“姜先生觉得应该如何改进?”朱高煦新奇问道。
“三环外交。”